李云泽听了,道:“以前听到‘集经除弊’的说法,晚辈还时常艳羡,心里想,单是这几万年积累下的经典,就为门派弟子提供了不知多少机缘。没想到想看书的读不到,藏书万卷的人压根就没读书的必要。”
余书元听了,笑道:“书非借不能读,古人也曾多次批评过。你也不必牢骚,门派大兴‘集经除弊’之事,说是为了集聚天下修士的智慧,除去五行修行道法中的积弊。其实是别有用心。”
不是为了这个,那为的是什么?涉及到门派的私密,李云泽心中虽然好奇,强压住没有问出口。
余书元看李云泽这般表现,笑道:“不错,知道进退。这件事其实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猜到七七八八,谈不上什么秘密。只是大家都不去戳破而已,说给你听也是无妨。”
余书元没有马上开讲,而是对李云泽道:“你去‘卯’字号院,把云梵叫来一起听听。记住,千万不能乱跑。”
李云泽出了门,连着被好几个人盘问,又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卯’字号院。
梁云梵未着东华弟子服饰,一身着青绿色山水纹绣直裾,头发挽成发髻,一副男儿打扮。见到他很奇怪,得知来意后,道:“刚好,我也要去找余师伯。李兄稍候。”
少顷,梁云梵抱了一摞书出来,李云泽边走边道:“你怎么这幅打扮?”梁云梵笑了笑,以答避问:“怎么样?俊不俊?”
李云泽真的仔细端详过来。梁云梵见状,脸渐渐红了,刚要说话,李云泽道:“赶上张书歌那小白脸了。”
梁云梵噗嗤笑了,心中有些得意,道:“张师叔被尊为东华第一美男子,小生可不敢比。”
余书元看两人有说有笑进门,李云泽挺劲如松,梁云梵淡雅如菊。捻须一笑,心里生出一个想法来。待两人坐好,道:“方才云泽问了我一件事,就把你叫来一起听一听。你参加“集经除弊”已有半年,有何体会?”
梁云梵想了想,谨慎地道:“各城送来的书籍虽然不乏别开生面之作,但远不及门中师伯师叔著述精微。而且,门中师兄师弟似乎并不太喜欢读书,采集的经籍大多数闲置一旁,无人问津。”
余书元点头,道:“你可是觉得门中做此事弊大于利?”梁云梵摇了摇头,斟酌言辞,道:“也不尽然。在九盟之中,上位家族集经,为的是掌握下位家族修行道法的方向,而开放一些典籍供下位家族参阅,则是为了让下位家族粘上上位家族的道法痕迹,长久以往,潜移默化,润物无声,若想脱离、背叛、自立,就很难了。至于除弊,现在反而没有人当做一回事了。在本门之中,无封疆之弊,似乎并不需要这样。”
余书元道:“你能想到这些,足见聪慧。”紧接着叹了口气,道:“本门的确无需使用此种手段。我东华辖境之内,大小城主都是门中弟子,而且小城十年一届,中城二十年一届,大城三十年一届,流官转任,绝无割据之忧。紫阳宗、归真派、乾坤派等门派都是如此,但为何各门各派还是如此舍气力做这件事呢?”梁云梵低头思索,李云泽则静等余书元说出下文。
等了一会,余书元接着问道:“你们可知十亩田能养活几口人?”
李云泽张口答道:“良田亩产可至四石,中田三石有余,薄田略不足三石。算下来,大约可以养活六口人。”
余书元道:“若是硬要养活十口人呢?”
李云泽摇了摇头,答道:“无论怎样精耕细作,都产不出可以养活十口人的粮食。”
余书元道:“是啊,不管怎么精耕细作,都产不出养活十口人的粮食。地力只能到此一步。想要养活更多的人,就要扩展耕地。但若是耕地扩无可扩呢?”
梁云梵蓦地抬起头来,一脸震惊之色。精耕细作难以增产,耕地又扩无可扩,就只有削减人口一途了。
李云泽却道:“那只有平均分粮,半饥半饱了。”
余书元紧接着问道:“一季犹可。都半饥半饱,来年谁有力气耕地?若是耕种不得法,粮食减产,饿上加饿,恶性循环,后果会如何?”李云泽呐呐无言。
余书元道:“一个修士修炼到筑基需要吸纳多少灵气,耗费多少资源?”
梁云梵摇头,李云泽道:“这怎么算的清。”余书元道:“把吸纳的灵气、服食的丹药、使用的灵器统统换算成灵石,约合二十万之数。”
李云泽张大嘴巴,这也能算的出来?转念一深想,虽然繁琐,但的的确确能够大致算清。只要查看各个等阶吸纳一颗灵石增长的灵元数量,以此为基数与本阶段最大的灵元存量对比,在加上每日里滋养经脉身体的消耗,就能得出一个确定的结果。只是过程很熬人罢了。
很多事情不是难在做不到,而是难在大家都以为难以做到,看到了这样的事就视而不见,自觉的绕过去。若是硬要去做,就成了大家眼中的钻牛角尖。
李云泽心中佩服,但也提示自己,这种做事的意志正是自己需要的,从书山卷海中抽丝剥茧,淘取自己能够用得到的内容,岂能没有这种钻牛角尖的痴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