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塞茵堡的第30天,弗雷德获得了和布拉德里克一起去侯爵领视察的机会。
当然,对方坐在高头大马上,而自己则是穿着草鞋帮他牵马。
弗雷德忍不住想要吐槽,自己的脚磨破了还能愈合,不过这草鞋,穿废了就只能报废啊,那还不如赤脚走路呢。
不过在这种高低不平偶尔还有碎石子的地面上裸足行走,想想都觉得刺激得有些过头。
他们前往的第一站,就是位于塞茵堡外的火枪训练基地。
站着点燃火枪的人全都是尤若普平民,旁边的士兵则负责记录射程与命中率。
当火绳尾被点燃,发出“滋滋”的声音,与填充的火药一相遇,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然而,这次火枪实验的成功率只有3/5,有一台明显是哑炮了,火药堵塞在枪身里,没有发射出去。
而旁边的那台,则是走火了,直接将那个人的半边身子轰掉。
当他直直倒在地上时,还能看到他剩下一边的眼睛里,满眼写着惊恐。
这样的场景,士兵们显然是司空见惯,连忙走过来开始熟练地处理起尸体来。
旁边哑火的那位则是崩溃的跪坐到了地面上,开始嚎啕大哭。
弗雷德注意到,这几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他们的身材干瘦得可怕,脸上基本已经挂不住肉,眼眶青黑,满脸都是烟灰。
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每天都会面对这种擦枪走火的惨状,是个人都会压力大到食不知味的吧。
弗雷德咬紧了嘴唇,要论杀人诛心,还是你们厄美加人比较擅长。
“阿德。”布拉德里克开口道,“那边那个人,真是太没用了。让他们接触这些最尖端的工艺与技术,居然还被吓得嚎哭,真是对不起我们对他的栽培。”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意的观察着弗雷德的表情。
此刻,弗雷德的脸上,平静如一弯湖水。
“您说得对,大人。”他熟练地应和着,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冷漠又无情。
布拉德里克这个人从来没有放下过对自己的警惕,他总是在试探自己对于厄美加的忠诚。
弗雷德觉得他这样的行为有些可笑,在厄美加统治下的30余天,他感受到的都是人间极恶,怎么可能对他们完全服气?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弗雷德的脚上磨起了好几个水泡,被地上的砾石划破,脓水便奔涌而出。
不过很快,他感觉脚底的痛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长新肉时特有的那种痒痒的感觉。
原本需要一周以上的恢复过程,在这片刻便已加速完成,偶尔也会让他觉得还蛮有用的。
抬眼,便看到两个士兵押解着一个男人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男人身上的衣服十分破旧,即使已经进入深秋,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露出胳膊的单衣。
“大人。”士兵们押着男人让他跪在布拉德里克的马下,此处正好有一堆砾石,膝盖刚一着地,麻布便被磨破,鲜血不断地往外渗透,让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坐在马上的红发男人往下睥睨,他的目光只是浅浅的停留在了男子身上一刹,很快便皱起了眉抬起了眼。
弗雷德知道,他素来不喜欢这些看上去不美的事物。
“这个男人,一直在挖地道,准备逃跑。我们发现的时候,他的地道已经从家里挖到了边境森林附近了。要不是他每天干活偷懒露出了马脚,我们还很难发现他策划了这么周密的逃跑。”
弗雷德此时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将那些难懂的厄美加语在大脑里翻译成自己能够理解的话语,突然对眼前其貌不扬的男子产生了油然的敬佩。
有这样的毅力与能力,但凡运气再好一些,他一定已经逃出去了吧。
“地道堵上了吗?”布拉德里克对这些长篇累牍的具体经过并不感兴趣,他唯一在乎的,是地道是否已经被堵上。
尤若普人对他们而言尽管都是下等的奴隶,但这么大一片土地,必须要有干活的人,而这些奴隶,便是最好的对象。
“回大人,入口和出口已经有人把手,所以再不会有人从那儿逃跑了。”士兵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向布拉德里克求问道,“那大人,这个家伙,应该怎么惩罚呢?”
布拉德里克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低头看向了弗雷德,问道:“阿德,在你们尤若普,如果有人要叛逃,会得到怎样的惩罚?”
这是弗雷德的知识盲区。毕竟他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他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男人,对方的脸上满是沉默,看向自己的目光也略带不屑。
大概,在对方的眼里,自己才是那种奴颜媚骨的背叛者吧
尽管深谙乱世里的生存法则,可在这一刻,弗雷德竟然有些羡慕眼前这个不知名男子的不卑不亢。
他知道,尽管布拉德里克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了自己,但对方一定是必死无疑。
先前他听过海因茨和布拉德里克的对话,逃跑的人,都会被绑在木桩上,被火绳枪打穿身体。
此时,他又想起刚刚那个因为走火而被轰掉半边身子的男人,胃部开始蠕动。
如果注定要死,那不如让他的死亡成为自己上升的阶梯。
想到这儿,他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之前,他从来没有杀过人,而今天,将会见证他的第一次。
良久,他的手终于不再抖动,便回答道:“大人,我愿意帮您分忧。”
布拉德里克微微一怔,注意力落在了弗雷德身上。
只见金发的少年,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一块尖尖的石头,走到跪地的男人面前,对准脖子就是一抹。
从颈动脉喷射出来的鲜血凌乱地分布在弗雷德的发梢、脸颊以及衣服上,他想,自己又得洗个澡换个衣裳了。
大出血之后,很快男人就断了气。
此时,弗雷德的眼睛还是停留在这个脑袋骤然垂下的男人身上,泪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眼眶里滚落,在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对不起,他在心底说道,无论如何,自己都得活下去。
哪怕是把别人当做垫脚石。
“你的方法未免也太过于粗暴了一点。”布拉德里克从马上跳下,他将口袋里放着的一张丝帕递给了弗雷德,“把脸擦擦。”
“谢大人。”
弗雷德说着标准的厄美加语,接过丝帕,擦掉眼眶下泪水残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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