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雪娥忙奉承王熙凤道:“都说我们奶奶是个慈悲的,有真心疼惜弟弟妹妹们,如今一看,再不错的。”王熙凤就道:“这话没的说得我害臊。我到底是贾府的媳妇儿,不为弟弟妹妹们想,还能为谁想呢。”说了拿着帕子掩着嘴角一笑。 王熙凤这话一半儿是真心疼惜迎春探春两个小姑子,还有一半儿却是想瞧尤氏笑话。
这尤二姐同贾珍有私,以己度人,只怕这尤二姐正是尤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好容易把她打发出去,她在张华处受苦,只怕尤氏只有称心满意的,再不肯管。可是这话儿要是由旁人递到她跟前儿去,就是为着宁国府大奶奶的体面名声,尤氏也要出面理上一理。只是为着眼中钉肉中刺张目这种苦,只怕尤氏也难以下咽。从前尤氏看着贾琏偷娶了尤二姐,竟是全不瞧平日的情分,一点子风声也不露。待得王熙凤知道之际,早已木已成舟,王熙凤气恨欲狂。而今世,这样的滋味终于轮着她尤氏亲尝了。
到了晚间贾琏回来,,王熙凤因有话同贾琏讲说,便命人摆上酒馔来,夫妻对坐,看着贾琏吃了几杯酒,王熙凤这才缓缓把旺儿回的话都同贾琏说了回,又把白日当着郑雪娥,平儿,裕儿等讲过的话再同贾琏讲了一回,又道:“二爷。我看着二爷素日同珍大哥极好,他的姨妹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们不知道还罢了,知道了不过去知会一声,可也太薄情了。”贾琏听了,把眉头一皱,手上把个斗彩官窑的酒盅儿转了几转,把郑雪娥,傅绿云两个看了看。郑雪娥素来是个乖觉的,傅绿云经害得郑雪娥小产之后也收敛了许多,看着贾琏神色有异,不敢再留,行了礼告退出去。
贾琏看着两个房里人出去了,这才向王熙凤道:“你素日察言观色的,怎么这点子事也瞧不出?真是白长了一张聪明面孔。”王熙凤听着贾琏声口有异,只以为贾琏同贾珍两个要好,贾珍便不把他同尤二姐有私的事来瞒贾琏,心下冷笑,脸上故意装个糊涂的样子道:“二爷也知道,我从来是个没大主意的,一贯仰仗着二爷做主,二爷今儿这话我很不明白呢,还请二爷明示了,我也好知道我错在哪里。”贾琏听王熙凤这样讲,把哥眉头皱得更深,想了想才道:“这话儿我说了给你知道,你断不能传出去,尤其不能叫老祖宗知道,不然可是有大祸的。”
王熙凤故意做个唬了一跳的模样道:“如何这样慎重,那二爷还是不要同我讲了。二爷也知道我年轻,没经过什么事,漏了嘴就不好了。”贾琏就道:“正是看你年轻,所以才要告诉你知道,好叫你提防,不要到珍大嫂子那里说她妹子的事去。”说了,就把那只斗彩官窑的酒盅儿往桌上一搁,道:“珍大哥同蓉儿两个,都同三姐搅在一起去了。”这话一出,王熙凤果然立起了身,惊道:“二爷可别听人浑说!那三姐才多大,十五都没有呢,怎么能这样荒唐。别是底下人埋怨珍大哥哥严厉,故意传的歪话儿。”
贾琏冷笑道:“都说头发长见识短,果然不差。珍大哥是什么人,哪个敢编排他的不是。都是他亲口讲说的。”说了就把贾珍的话删去那些见不得人的荤话,都同王熙凤讲了。原来自打尤二姐叫张华领回去,尤三姐深自怀恨贾珍荒淫无耻,不能回护她姐姐;又恨尤氏心胸狭隘嫉妒,不能容她姐妹,就起了报复之心,仗着自己生得绰约风流,偏要打扮的出色,另式作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浪态来,哄的贾珍贾蓉父子两个垂涎落魄,迷离颠倒,以此取乐。丫鬟婆娘略有不到之处,便将贾珍,贾蓉三个泼声厉言痛骂,说他爷儿两个父子聚~,诓骗寡妇孤女。贾珍贾蓉到了这时才知上当,只是为时已晚。
王熙凤听了把帕子紧紧掩着嘴,脸上涨得通红。贾琏看着王熙凤这样,只当她羞臊,就道:“这事儿你听过也就罢了,再不能叫人知道。你说,有了这样的事,那二姐的事如何还能说得?叫那尤三姐知道了,那还了得。”王熙凤脸上涨红原是忍笑忍的,听着贾琏这样讲,满口答应了,又陪着贾琏用完饭,夫妇两个又说了会闲话,这才要水梳洗安歇不提。
到了第二天贾琏自出门去,王熙凤这头在邢夫人,贾母跟前请安,又陪着贾母说笑逗趣了回,这才回房。却见刘姥姥已然来了,这回外孙子外孙女都没带着,只是孤身一个,正看着丫头们在院子里的地下倒口袋里的枣子倭瓜并些野菜。
刘姥姥看着一个丽人领着一群丫鬟媳妇进来,头上梳着鬏髻,戴着双凤嵌红宝石金挑心分心,簪着烧蓝鎏金仙鹤献桃步摇,一步步行来恍如神仙妃子一般,正是琏二奶奶王熙凤、刘姥姥忙赶上前问安。
王熙凤看着刘姥姥竟笑道:“难得姥姥来,我竟不知道,姥姥快别这样客气了,我年纪小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