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可能……其实我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发现他缺少一魂,应当是用这魂去炼什么东西去了。”沈清沉思片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如若他早知道有这一遭,给自己安排一次假死,那一定会提前选定下一具躯体,只是不知他选的是谁。”
说到这儿,沈清目光四下,扫过眼前昏睡未醒或已经死了的人。
如若明光国师真有后招,他也不会将自己选定的下一个身躯放在身边,那逃与不逃并无区别,那具身躯,应当离极乐殿很远。
虽是这般推测,可沈清也担心在她和毕沧离开皇宫后,明光国师的魂魄再杀个回马枪,干脆还是弯下腰一个个去检查那些人的身体上有无明光国师早些时候留下的印记。
李添本护着环王等人缩在极乐殿的角落里,眼见一方落败,明光国师倒地不起,他心跳加速,一股得偿所愿的兴奋不断撞击着胸腔。
他一步步朝明光国师的尸体走去,待站在那具身体之前,瞧着对方伤痕累累的脸与一双死不瞑目的眼,李添喘着粗气安静了很久。
他没想过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杀死明光国师,他也没想过,原先在路上不经意地帮忙,会正好遇见沈清,正好由沈清解决了他的心腹大患。
李添说不清此刻自己究竟是何感受,有激动,有兴奋,也有痛苦和悲哀。
他想方设法也无法撼动的大树,却轻而易举被人连根拔起,他以为用他的力量永远也无法越过的江海,或许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门前水沟。
李添一时有些想笑,可他笑不出来,他甚至无法张开口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双眼蓄满泪水,后啪嗒啪嗒砸在了明光国师的血泊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大仙,究竟发生了何事?!”
环王立刻拦在了沈清跟前,他望着眼前废墟,不敢相信一次扶芳宴会造成这么多伤亡。
这其中很多人都是因为毕沧冲破了极乐殿被砖瓦或梁柱砸死的,可环王醒得早,他知道明光国师控制了宫中护卫军……甚至于明光国师指着沈清说她是妖时,他看见的沈清也非妖形。
后来短暂昏厥,环王就算再糊涂,也知道他们被明光国师的丹药控制住了,眼下明光国师已死,满地狼藉,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清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可她大致排查了一番台下坐着的人,没有一个人身上有明光国师特留的印记,只剩下最后坐在高堂之上的帝王。
环王见她横冲直撞地朝皇帝而去,吓得连忙跟上。
只见她袖中飞出一张张黄符去探,数十张黄符落在地上,只有一张黄符是落在皇帝背上的。沈清见状,连忙走上前,一把拽开了皇帝的衣衫,果然在他的背上看见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咒文。
环王见状,大喝一声:“这是什么?!”
那咒文有红有乌,交叠成形,沈清仔细查探后才发现这咒文竟是吸食帝王天威精气的一个阵,难怪皇帝的眼看上去比环王还要浑浊,竟那般听从明光国师的话,将一个国家逐步从衰败推向死亡。
人皇,天子,自诞生时便能吸引东正之气,天降大任,应为苍生百姓谋福祉,而非助纣为虐,肆意残害生灵。
沈清松开了手,在诸多咒文中找到了一个可让明光国师借尸还魂的符印。
她有些意外,可又觉得意料之中。
意外明光国师竟然真敢想,想他有朝一日能与皇帝换了身份,成为万人之上的人间主宰。
意料之中的是……就凭他那个疯劲儿,若有一日真叫他炼就了长生不老丹,能匹配得上长生不老的身份,自然也只有一国之君。
可……他的魂魄逃离,知道沈清在此就不可能再回来极乐殿,回到皇帝身上,那明光国师的魂又会躲去哪儿?
沈清仔细看着皇帝背上的符印,瞧着瞧着,有一处倒是觉得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
一道纤瘦孱弱的身影忽而闪过她的脑海,沈清立刻想到她在何处看过这个符印了!
春来楼,惜花居——宁栀!
“毕沧,我们得赶紧出宫!”沈清转身便朝外走,路过毕沧身边直接拽住了他的袖子道:“我想起来皇帝背上的符印与宁栀手臂上的一样,宁栀的内丹曾被打破,所以我见她魂体不稳,还以为她的魂魄也是随内丹一起受伤的,现在看来,明光国师的那一魂,分明就是藏在宁栀的内丹里了!”
怪,很多地方其实都有些怪,可沈清也怪自己从未去往深层想过。
她知道宁栀曾拜过仙山,修过道法,明光国师的弟子就算再厉害,那也是人间的道士,如何敢上仙山捉一心修仙之妖?便是那妖下了山,未必对付不了那些道士。
沈清虽称明光国师一句妖道,可对方也的确有些道行,寻常人哪能活上一千两百岁?除非他也是从仙山而出,亦或受高人指点。
加上坤灵镯,还有明光国师口中说的那个什么魂,这些都不像是寻常自学仙道的术士能得来的物件。
跑出极乐殿后入了御花园,沈清在那一簇簇花堆里转了两圈竟没找到出路,这地方大得可怕,一旦入夜就难分东西,沈清只能站在原地愣愣地抬头看星来辨别方位。
毕沧问她:“你要去花楼?”
沈清点头:“对!明光国师的魂魄一定是逃到那里去了,那里有个春来楼,楼中有只狸猫妖,那狸……啊啊啊!!!”
沈清的话还未说完,便察觉双足离地,人被抱着高高飞起,竟一眨眼的时间便越过高楼宫墙,悬在夜风里。
沈清便是脚踏黄符也只能飞檐走壁,从未体会过腾云驾雾,突如其来的拔地而起,吓得她将尖叫声又吞了回去。沈清紧紧地搂着毕沧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念经似的低声骂出了许多句脏话。
毕沧全都听见了,回想起她先前在极乐殿怒骂明光国师,说他是她道侣之事,毕沧忍不住轻声笑出,低笑声闷闷地从胸腔传入沈清的耳里,于是沈清闭嘴了。
腰间搂抱的力量很重,沈清也生怕自己会掉下去摔个稀烂,双脚盘于毕沧腰间还不忘睁开一只眼给毕沧指方向,让他往京城中灯火最多处而去。
先前怕,沈清还畏畏缩缩,许是知道毕沧不会将她摔着,那股害怕也被入目所见的画面冲散。
耳畔夜风呼啸,冷冽地吹凉了脸颊,扬起二人发丝交缠。沈清因为被风吹得有些冷,鼻尖微红,又因凑着毕沧很近,紧贴的身躯感受着彼此的心跳,让她一时恍惚。
她还从未飞得如此之高……往日在桂蔚山她也登过崖边,看过云海,却没见过如眼前这般,没有任何云层遮挡的,一场由灯与楼,人与物排列而成的繁花盛宴。
琉璃瓦,珍珠灯,青玉铺路,娇倚金漆门。
绫罗裙,兽皮鼓,长街灯舞,如醉不夜城。
整个京城从高处往下俯瞰,于深夜繁星月色中璀璨,灯火下人文百态,像一张慢慢展开的卷轴,记录着南楚国最后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