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老哥,你想错了。”
他看着王安全诧异的神情,轻笑一声,“这位男记者是来干嘛的?”
“来采访你的啊!”
“那你说他为什么来采访我?”
“因为你是大学生啊,因为你来虎山村扶贫啊,因为你搞出了合作社啊!”
“这就对了!”霍千里拍了拍他的手,“既然这样,那就把虎山村真实的面貌展现给他看啊,为什么要刻意去粉饰呢?”
“咦?”王安全一愣,好像有点道理哈!
他也是一下子被省报这两个字吓住了,按照惯性思维来捂盖子,但按照霍千里的说法,有什么好遮掩的,本来就是贫困村嘛!
“不对!”王安全忽然摇了摇头,“这样岂不是显得我们的工作没有任何成效?”
“我的老哥啊,我才来两三个月啊,折腾出一个合作社就已经够意思了,别说是省报了就是人日的记者来了,也不能苛求我太多吧!”
“至于镇上的工作,你们工作要真有成效,这儿也不会一直都是省级贫困村了。”
“我可能说得有点直接,但这都是明摆着的事,要不我也来不了这儿。我们真要把这儿整得多好,记者那眼睛多贼,肯定看得出来我们搞面子工程,心里下意识地就不会相信我们的话,到时候带着怀疑的态度审视一切,写出来的稿子能有好听的?弄巧成拙啊老哥!”
“所以啊,我们就平常心,真诚话就好了。”
王安全被说服了,主要他也拗不过霍千里,只好由他去了。
霍千里转身走回土里,忽然停下扭头道:“那记者还有多久到?”
王安全道:“估计快了,我出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镇上准备出发,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到了。”
霍千里眉头一皱,“那我抓紧把这点事情处理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人瞧见你。”
说完霍千里便快步走回了土中,看着老头,“老爷子,这个机器真的是我专门从省城托人买来的,专门测量土地面积的,又做不到假,你就别犟了!”
老头一哼,“我这个绳绳更做不到假,边边角角一拉,明明白白!”
他扬了扬手里的那卷绳子,“这上面我都是比着卷尺做了记号的,绝对准确!不得贪你一尺!”
霍千里哭笑不得,顾大强皱着眉头,“勇大爷,你想哈,今天你要用绳子,明天他要用卷尺,后天再来一个人整个别的,我们咋个操作?量到明年能不能量得完?这个合作社还搞不搞了?”
老头面色一变,旋即哼了一声,“大强娃!你莫在那儿吓我!我这点土最多就半天,耽误不了正事。”
霍千里也严肃起来,“你家半天,他家半天,三组一共将近三十户人,那就是半个月,我们光是测清楚土地就要半个月,接下里还要平整、翻土、育肥,你也是老把式了,该晓得这些需要好久时间!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次土地测量,我们只能用统一的工具!”
老头也同样强硬,“不得行,我屋头的地,只能用我相信的!”
他可是听说了,刚才前一家量出来,足足比原本自己量的少了一分。
他这是上好的沙土,正适合种丹参,多一分那都是实打实的租金,而且他这块地还打算在家门口置换啊!绝对不能让步!
他梗着脖子看着霍千里和顾大强,态度强硬。
农民是个很复杂的群体,在面对强权时,他们充满了软弱,但又可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一步不退。
霍千里上前一步,老头满是防备,“你要爪子!”
没曾想霍千里忽然弯腰,朝着老头微微鞠了一躬,“老爷子,我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老头哼了一声,扭头朝身边老伴递去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看,遭吓到了吧?这些文化人就怕横的。
霍千里声音忽然一沉,“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坚决不能允许你用你这绳子来测。”
“不仅是这一家,这一块田。”
霍千里从顾大强的手里拿过测量器,高高一举,昂首环视一圈,朗声道,“我们合作社的土地测量,都必须采用统一精准的测量工具,大家一视同仁,提高效率!”
“从来到这儿开始,我啥时候骗过你们,我说的话又啥时候不作数过!”
“今天,也请大家信我一次,我们搞快把事情弄完,搞快把药材种上,搞快把钱挣到包包里头,好不好!”
“好!霍干部!我支持你!”
“霍干部,你放心,我们听你的!”
“那天成立大会上村长就说了,莫盯着自己那点东西,要想想大家!有些人就是自私!”
“就是,这么大的人,越活越回去了!”
“勇大爷,你那点小九九哪个都懂得起,算了嘛!”
“就是咯,搞快测了,我屋的土还等着在!”
围观众人纷纷响应,不少人开口阴阳怪气起来,说得老头满脸涨红。
一旁的老太太悄悄扯了扯老头的手,示意他算了。
不料老头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霍千里手里的测量器抢下来,一把摔在地上,厉声道:“老子不是为了钱,就是不认你这个机器!”
咔嚓!
咔嚓!
快门声接连响起,一个年轻男子举着照相机,刚好将这一幕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