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栩这回想出了个馊主意。
他最近发现,那魏瑜经史子集门门出彩,却偏偏在骑射上无甚天赋,骑马跟骑骡子似的,八旬老太上马都要比他利索。
他打探好了魏瑜学习骑射的日子,在后山挖了个大坑,覆上枯枝干草,让狐朋狗友把教习骑射的师傅支开,引着魏瑜到了后山。
眼看魏瑜就要踩进坑里去了,却硬是停了下来。
“魏兄怎么不往前走了?”萧栩假惺惺的问。
魏瑜神定气闲:“下次好歹剥块草皮覆在上头,你这样枯枝败叶乱盖一气,难不成当我是瞎子吗?”
萧栩被他怼得张口结舌,怒从心头起,竟伸手给了那马屁股后头一掌。
马受了惊,便头也不回地往前冲,萧栩还来不及高兴呢,自己就被魏瑜扯住了手臂,一道跟拽进坑里去了。
两人一马,都是灰头土脸地躺在坑底相对无言。
萧栩也是下了力气,他本就是想让这魏瑜在坑里呆上一宿,这坑足有三米多深,坑壁连个石子都没有,他还亲自试过,没人来救,自己铁定是爬不上去的。
魏瑜挪了挪腿,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脚腕处针扎一样的疼,想来是他摔下来的时候着力点不对,扭伤了脚。
也幸好不是摔伤了背或头,魏瑜也没想到,这群少年会胡闹成这样。
萧栩瞧他那样子,忽然感觉有些不舒服,嘟囔了一句:“娘娘腔,怎么能弱成这个样子,摔一下都能折了脚。”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不知名的别扭是从哪来的,这可不是愧疚,绝对不是!
魏瑜那模样倒跟先生看他们的无奈模样十足相似,又重复了一遍对他们的评价:“幼稚。”
萧栩气道:“卑鄙小人!”
魏瑜一摊手:“计是你设的,坑是你挖的,这怎么怪得到我身上来?”
萧栩哑了火,冷哼一声,瞥过头去。
过了许久没有动静,萧栩这人受不得闷,转头一看,魏瑜正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默写文章,写的还津津有味。
他眼神好,瞧了半天,也没读懂这人写了什么,只看出了那字极有风骨,瞧着就令人心生向往。
“书呆子。”萧栩嘟囔了一声。
他心里清楚,他那些狐朋狗友八成是拐带着教习师父喝酒去了,等这帮人想起来找他们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两个人这样呆着,魏瑜又不肯理他,萧栩便闲得难受,少不得拉下面来搭话:“喂,书呆子,我们那些计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魏瑜叹了口气:“小伎俩罢了,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他还没好意思说,就他们这些蠢到家的设计,说是阴谋诡计都是折辱了那些谋士。
“你懂什么,我爹说了,这叫兵不厌诈!”萧栩气道。
魏瑜看他的眼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戏谑:“伤敌八百,自损三千,在下佩服。”
萧栩的脸都快被自己给打肿了,却还是只能强撑着面子嘲讽:“你倒是嘴皮子利落,连马都骑不稳,你倒还会懂行军打仗了?”
魏瑜盯着自己的小册子道:“书上写着呢,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
萧栩一愣。
魏瑜接着道:“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若是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一怒之下,伏尸百万,那这样的将才,不要也罢。”
萧栩张了张嘴,隐约知道这些话,却不知该怎么反驳,最终硬邦邦抛出一句:“纸上谈兵。”
魏瑜笑笑:“自然比不过萧小将军。”
“你知道我是谁?”萧栩怒道。
魏瑜扬了扬手中的册子:“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知道我是谁,你还敢——”
魏瑜神色无辜:“难道我要任你们戏弄吗?”
萧栩更气了。
因为他发现他压根就说不过魏瑜。
越是说不过,他就越想上去挑衅一二,可终究被魏瑜轻描淡写的给化解了。他气得脸红脖子粗,魏瑜却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仅仅是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讲了道理。
他向来不是什么君子,几乎撸了袖子就要上去了,却瞧见魏瑜正微微皱了眉,时不时地挪动着自己的脚腕。
不知为什么,萧栩的拳头一下就松开了。
他觉得他是个大丈夫,不该对这样的弱鸡松手。
对,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