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什么时候会和自己吵架?应该不会是太大了这个问题, 或者是太多了?
但是……那个时候还会有体力把自己赶出家门吗?
总之,不管从什么方面衡量,自己都不太可能被谢执赶出去。
不过哄老婆还是会的。
严肆随便往地上一蹲,以一个蹲马路牙子的姿势, 单手托腮, 感慨万千地回头,往上看了一下——很明显, 刚刚被赶出家门, 只能蹲在门口, 无比惆怅地看着自家的家。
严肆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家,把重心放到自己的左边腿上, 做了一个掏包拿手机的动作。
无实物表演——严肆按开手机,找到微信,往上面打了两行字, 想了想,又删除, 改变成发语音。
“老婆,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严肆语气很真诚。
“我昏头了, 跟你吵架,你在家里乖乖的, 我去买蛋糕回来给你吃。”
严肆发完这两条语音,把手机一收,站起来的时候, 一改刚才蹲着的窝囊状态,从另一个包里摸出车钥匙,在虚空中一转,坐进汽车中,开车出去。
严肆开着车,在城里面兜风几圈,几圈后,他左手多了一捧花,右手多了一盒蛋糕,还有一串能看出来是钥匙的东西。
驱车回到自己刚才蹲着的马路牙子旁边,严肆开门下车,不忘从副驾拿走花朵和蛋糕,提着,拾级而上。
几步楼梯后,严肆把蛋糕和花放在同一只手上,侧过身,敲敲门。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门里面毫无动静。
严肆倒是锲而不舍,转哄为卖惨:“老婆,我错了,外面下雨了,快被淋湿了。”
严肆可怜兮兮,吸了吸鼻子:“好大的雨啊,感觉都要淋感冒了……”
下一刻,严肆笑嘻嘻地往前了一步,做了个挤进门的动作,然后用脚把门踹上。
严肆捧着花,往虚空一举,大献殷勤:“宝贝,这是我给你买的花。”
严肆那捧花被人接过去,但接他花那个人可能也把头扭过去了,严肆一步跨到另一侧,把蛋糕也提上来,展示在那人面前。
“蛋糕。”严肆笑道,“也是给你赔礼道歉的。”
虚拟的人可能不理严肆,严肆摸了摸头,最后只道:“别生气啦,你看看花蕊里头呢?”
严肆一边说,一边从花蕊中心,勾出了他刚才拿过来那一串不知用途的钥匙,捏在手里,晃了晃。
“宝贝宝贝。别哭了,我全部家的钥匙都在这里了,你都收着。”严肆说,“以后我再做错了事,你就让我无家可归,露宿街头好不好?”
出题的老师压住嘴唇,挡住自己的笑容——这种有钱的花花公子处理起吵架来都这么不一般,直接把家里所有的房产都交了,让对方随时能轰自己出去。
不管怎么说,发散出来的这套形象是立住了。
说完这句话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严肆转向考官席,笑道:“各位考官,我的表演就到此结束了,谢谢大家。”
老师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些没有表情的眼神后,出题的云老师还是没忍住,转向严肆时,笑了一下。
主考冲严肆挥挥手,高深莫测:“挺好的,下去吧。”
严肆鞠了一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云老师重新起来,说了几句成绩未来公布,无论如何,大家实力优秀,祝前程远大的说辞,然后就把考生们放了出去。
一排人鱼贯而出,大家在外面穿好羽绒服,胆子大的就已经开始和严肆搭话了。
“你好厉害啊。”刚才考试全程坐在严肆旁边的人说,“是按照一个花花公子演的吗?”
严肆:“那倒不是。”
同学:“那是?”
“是老婆如果真的和自己生气了。”严肆莞尔一笑,“就准备这么哄他。”
同学:“哦哦。”
同学明白过来——感情人家那就是本色出演,有钱人真的是招人恨……
……等等。
同学背着书包,往前走了好几步才终于反应过来有些地方不太对头——刚才严肆说什么?老婆生气就这么哄他???
严肆有老婆了吗?!
严肆当然有老婆。
严肆考完一身轻松,哼着歌,轻车熟路地换了几个地方,先把记者甩掉,然后往自己的车走去;拉开车门前,甚至还对着反光的玻璃车窗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确认自己很帅,边想——谢执会和自己生气?下辈子也没有这种可能性好吗?
撩完头发的严肆拉开车门,刚准备钻进去,就看到谢执抬头,尖着下巴,脸色苍白地把他盯着。
“还紧张?”严肆嘴角微翘,坐上车,拉上车门,“你老公我应对得当,完全没有——谢执?”
严肆话还没说完,眉头已经蹙了起来,不确定地看着谢执额角的冷汗。
刚刚在车下还不觉得,一爬上来,这才发现——谢执的脸色苍白得像一片纸,额角渗满了冷汗。
什么紧张可以让人变成这样。
严肆蹙眉伸手,去碰了碰谢执的额头。
触手一片湿冷,唯一的好处是没有发烧。
“怎么回事?”严肆声音严肃。
“……就是,胃有点疼。”谢执按着抽疼的胃部,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回家吃点药就好了。”
严肆本意是带谢执去医院,但谢执执意回家,说是家里都有常备药,现在去医院反而折腾。
明天就要考试,谢执胃疼确实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也确实有药,严肆不想折腾谢执,把他带回家,冲了冲剂,让他喝了先去休息。
夜晚十点。
谢执蜷缩在床上,冰凉的指尖压在胃部,略长的头发被冷汗打湿后有点无助地散在枕头上,发出一声于事无补的喘息。
床头灯光是亮着的,谢执听到一声脚步,然后是放东西的声音,最后有人拉板凳,坐到他的身边。
“谢执。”严肆的声音在谢执脑袋上面响起来。
谢执费力地睁开半只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严肆。
“起来喝点粥。”严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将谢执从床上抱起来,让他歪在一个枕头上。
严肆熬的是青菜粥,青菜切得非常细,散发出诱人的清香,但是谢执闻到只觉得有点恶心。
一勺温热的粥递到谢执的嘴唇边。
谢执不想让严肆担心,小口抿了一口,吞咽下去。
粥毕竟很软,吞下去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感觉。
“还好吗?”严肆担忧问,“还吃一口?”
“好。”
严肆看到谢执这么回答,稍稍放心一点,立刻又舀了一勺,放到谢执的嘴唇边。
谢执伸出舌头,舔了勺子一下,把青菜粥卷进嘴里。
下一刻,谢执脸色一变,按在胃部的手慌忙地举起来,捂住自己的嘴唇。
严肆下意识放下碗,把床边的垃圾桶拿起来,谢执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先趴在垃圾桶边,刚刚吃的两口粥,连同之前吃的药,一起吐了进去。
本来被药压下去了一点的疼痛感再次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谢执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倒在枕头上,咬牙忍着。
“这样下去不行。”
谢执忍着痛,晕乎乎的没听清严肆说什么,一分钟后,他感觉自己被严肆推了起来,严肆轻手轻脚地往他身上套了件羽绒服,又帮他把拉链拉好。
然后,谢执的被子被严肆掀开,谢执身体一轻,下一刻,他就打横地躺在了严肆怀中。
“严肆……?”
“我们去医院。”严肆抱着谢执,走到卧室门口,一脚踹开门,大步往楼下走。
“别……”谢执揪着严肆的衣服,疼得喘气,还要和他据理力争,“等会儿你被拍到了……”
“拍到就拍到。”
“可是……”
大半夜严肆送谢执去医院,但凡被拍到哪怕一张照片,明天什么谣言谢执都能替八卦杂志想好了。
但谢执的拒绝被骤然升起的胃疼压了下去,他闭着眼睛抵御那一阵疼痛时,严肆恰好最后一步台阶,走到平地,低头看谢执。
“可是……”尖锐的疼痛缓过去,谢执准备继续说话。
“再说可是?”严肆低头,威胁地看了他一眼,“再说可是,我真的就生气了。”
下午还信誓旦旦这辈子不会和谢执吵架的严肆,晚上就差点和谢执吵起来。
谢执不敢再和严肆争论,怕惹他生气,只能由他把自己抱着,塞进车里,最后一路开到最近的医院。
下车前,严肆把帽子给谢执拉好,挡住他苍白的脸色;严肆自己倒是什么装备都不用,坦荡着一张脸,又把谢执抱进医院,找了张轮椅后才把他放下。
严肆推着谢执,抬头看急诊室,灯火通明的医院夜晚并不安静。
冬夜中,急诊和发热门诊人满为患,分诊台前站了若干个测血压的人,抱着孩子的父母焦灼地看着已经取号到三百后的儿科急诊,小朋友不舒服,哇哇大哭。
严肆额角一跳。
不好还好胃病的患者并不是很多,严肆推着谢执去做了个胃镜,借着无痛全麻胃镜的东风,拥有了一张床位挂吊瓶。
护士过来给谢执的手背消毒,插针,忍不住道:“这也太瘦了,手背血管也好细——他多大了?”
“今年高考。”
“那确实是辛苦。”护士了然于胸,“你呢?是他哥哥?”
“不是哥哥。”严肆蹙着眉,目光一直放在谢执身上,随口道,“是他男朋友。”
护士:“……”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直白到不敢想象。
护士姐姐内心震动,但手却非常稳,一把就直接将针头戳进了谢执的血管中;护士站起来调整一下点滴速度,对严肆道:“一共两瓶水,速度给你开慢点,一瓶可能吊两个多小时吧。”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多,保守估计,也要到早上四点才能输完。
严肆:“谢谢姐姐。”
“不谢。”护士说,“今晚辛苦你照看——急诊科人多,可能顾不过来,但有事记得叫我。”
护士说完这句话,外面又有人喊她,似乎是深夜来了车祸的病人。刚才还在温言细语交代的护士闻言一句国骂,把口罩往耳朵后一拉,推着小推车风驰电掣地走了。
严肆顶着暖气,坐在谢执床边,看看谢执,又看看他头顶的输液瓶。
输液瓶折射着急诊室的灯光,夜晚的急诊亮如白昼,身边充斥着病人的□□,陪护的呼噜声,各种机械的声音,更远一点的门口,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谢执的眉心在一片喧哗中不安地动了动,然后微微睁开了眼睛,显得有些费力。
严肆一直看着他。
“……严肆。”谢执低声喊,眼睛被光刺了一下,又闭上。
“我在。”
严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覆盖住谢执的眼睛。
严肆的指尖正好搭在谢执的太阳穴边,在太阳穴边轻敲,说:“快睡。”
谢执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忽然又想到明天还要考试,最后什么都没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胃药里面有助眠的成分,谢执很快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护士过来换药水,严肆覆盖在谢执眼睛上面的手指挪开,起身帮忙;一直到点滴换好,才重新覆盖上去。
十几秒后,严肆又把手往上挪了挪,挪到谢执额头,然后再翻转过来,用手背试了一下谢执额头的温度。
……是房间太热了吗?
严肆又抚摸了一下,起身叫护士过来,护士拿红外线测温仪给谢执“滴”了一下,看了看数据,吓了一跳,又连忙抽出水银温度计,夹在谢执腋下,给他测温。
“39.2c。”五分钟后,护士取温度计,对着光线看,“这都是高烧了。”
“是不是要上退烧药?”严肆有些着急,“他明天还要考试。”
“退烧药和胃药一起用怕是……”护士甩了甩温度计,也有点急,“什么考试那么重要?比身体还重要么?”
“艺考。”严肆说,“北电复试。”
护士:“……”
一个艺考,再加一个北电,还是复试,那确实是拼着身体不舒服也要上的项目。
护士拿严肆没办法,拿酒精给温度计消好毒,出去把医生叫过来。
“发烧还是因为炎症。”医生来看过后,先开了个血常规给谢执做,严肆拿到报告后再去找他,医生指了白细胞的数量,对严肆解释。
“他明天考试?”医生在电脑上敲字,敲完一行后,问严肆。
“是。”严肆眉头紧紧皱着,“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考试。”
“那没办法。”医生键盘噼啪,打了又改,最后还是开了一瓶新的吊针进去,“那就打一瓶退烧药吧,看看效果。”
医生开的退烧药是帮助排汗而不是帮助消炎的,消炎还是要靠胃药,只是说双管齐下,看看能不能快点退烧。
加上一瓶退烧药,原定四点就能挂完的水挂到早上七点,有小推车过来卖早餐,严肆出去给谢执买了早餐,刚刚付完钱,纪泽阳的电话过来了。
“准备好了吗?”纪泽阳问,“我在路上了,等会儿过来接你们。”
“不用过来了……”严肆有点疲倦,说,“我们在医院。”
“医院?”纪泽阳正在开车门,闻言手顿住,蹙眉,“怎么就弄到医院去了?”
“谢执昨晚胃病。”严肆说,“输了一晚上的液,现在还在发烧。”
严肆说到这件事情,眉毛又皱起来——谢执发烧是因为炎症,现在烧不退,就说明炎症没消,几瓶退烧药下去都于事无补。
但是谢执今天还要考试。
“怎么碰上这件事情的。”纪泽阳一声叹息。
“不说了。”严肆提着粥的手举起来,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等会儿我送他去考试就行。”
纪泽阳:“好,我们在校门口汇合。”
严肆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提着粥走进病房。
谢执还睡着,一晚上都在排汗,他的头发湿湿的,软塌在枕头上。
严肆把粥放到一边的小柜子上,伸出五指,帮谢执头发梳了梳,大拇指在谢执头顶轻柔地打圈按揉,叫谢执起床。
“宝贝。”严肆贴住谢执耳朵,轻声喊,“起床了,我们去考试了。”
谢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先懵了一会儿,然后才点点头,自己准备坐起来,但刚起来,就一阵头晕。
严肆赶紧扶住谢执,把床为他升起来,端粥起来喂他。
“可能你身体里面还有一些炎症。”严肆说,“所以有点发烧——吃点饭,恢复力气就好了。”
谢执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严肆的说法。
谢执虽然烧没退,但两瓶胃药下去,胃疼倒确实是缓解了,吃完饭也不想吐,坐直起床,任由严肆帮他穿鞋子。
严肆扶着谢执走进停车场,扶他到副驾驶上坐好,自己帮他扣上安全带。
医院到北电并不太远,清晨太阳出来了,suv在北京车行道上一晃一晃,谢执坐在副驾驶,冲着窗户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一处红灯亮起。
严肆的车停在红灯口,侧过脸扫了一眼谢执,压抑住心中的担心,没有说话。
三十几分钟后,汽车停在北电大门口。
今天是戏剧影视文学复试,粉丝和媒体一大早早就已经聚集等待了,严肆的车停下的时候,媒体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在原地按兵不动,互相聊天。
“那是不是严肆哥哥的车牌号啊?”
忽然,人群中传出来一个女声询问。
“什么?!”
一语激起千层浪,刚才还在聊天的媒体忽然反应过来,往车子的方向看去,马上发现了——
那就是严肆的车牌号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媒体和粉丝都拿上或者高端或者低端的设备,直接朝严肆的车扑了过去。
□□短炮对准车门,所有人站在外面,翘首以待。
一秒后,驾驶座的玻璃摇了半个下来,严肆手肘往窗户上沿一放,露出戴了墨镜的半张脸。
“各位媒体朋友粉丝朋友。”严肆礼貌一笑,“能不能往后让让?给我一个下车的位置?”
严肆声音不大,但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都听懂了他的要求。
很快,一个能够打开车门的位置就让了出来。
严肆道了声谢,把车窗关上去,车窗刚刚到顶,他就打开了自己的门,长腿落地,门往后拍上。
一瞬间的关门开门,没有一个人看清楚里面是不是还有人。
严肆下车时,往左侧看到了纪泽阳的车——纪泽阳本来带了保镖在等他们,奈何刚才反应慢了一步,现在根本进不来人群包围圈。
严肆想了想,最后还是往车头走去。
……去哪儿?
北电的大门在车门对着的方位,严肆往车头走干嘛?
所有人对严肆行注目礼,他所到之处,大家都往后退一步,给他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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