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警官于是要去看看病人。但是里厄认为最好让科塔尔在访问前有个准备。当里厄走进科塔尔的房间时,他只穿了一件灰色法兰绒衣服,在床上竖起身子,带着不安的神情,转身向门日望着。
“是警察局吧?”
“不错,”里厄说“且别激动。完成两三项手续后,就没您的事了。”
但是科塔尔回答说这毫无用处,再说他是不喜欢警察局的。里厄不耐烦了,说:
“我也对他们并无好感。如要一次就完事,必须对他们的问话回答得快、回答得正确。”
科塔尔不吭声了,医生转身向门口走去,但这个矮胖子叫住他,井在他走近床边时拉住了他的手:
“他们不会伤害病人,一个上吊过的人,您说对吗,医生?”
里厄看了他一会,然后向他保证从来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而且自己也是为了保护病人,才来到这里的。病人似乎松了口气,里厄就叫警官进来。
他向科塔尔宣读了格朗的证词,并已问他能否清楚地说明他这行动的种种动机。他两眼不望警官,只是回答说“内心痛苦”当时正是这个动机。警官追问他是否还要再犯。科塔尔激动起来,回答说不想再干了,只想人家不要来烦他。
警官气愤地说:“我要提醒您,现在是您在找别人的麻烦。”
里厄当即做了个手势,这对话也就到此为止。
警官走了出去,叹了口气,说:“您想吧,自从大家议论这个高烧的事儿以来,我们要做的事可真不少呢”
他问医生高烧的事儿是否严重,里厄说他完全不知道。
“这全是天气关系,没有别的原因,”警官下了这个结论。
的确,这是天气关系。就在这一天里,各种东西变得愈来愈粘乎,而里厄每出诊一次,他的担忧也就增加一分。当天下午,郊区那个老病人的邻居,双手紧压着腹股沟,边说吃语,边在呕吐。淋巴结比看门人的要大得多。其中一个开始流脓,很快就溃烂得像只烂水果。里厄一回到家,就打电话给省里的药物仓库。他那天的工作记录上写着:“他们答复说没有”而别处又有人来叫他去处理同样的病情。显而易见,必须打开这些脓肿。用手术刀划上个十字,淋巴结就溢出带血的脓水。病人流着血,四肢叉开,腹部腿部出现斑点。有的淋巴结停止出脓,继而重新肿大。大多数情况就是病人在难闻的奇奥中死去。
报纸只在老鼠事件上大事渲染,对这些情况却只字不提,这是因为老鼠死在路上,人却死在屋里,而报纸只管路上的事情。但是省政府和市政府开始商议起来。在每个医生只掌握两三个病例的情况下,当然没有人会想到采取行动。其实只要有人想到把这些数字加一加,就会发觉总数是惊人的。不到几天工夫,死亡病例大大增加。谁要是关心这种怪病的话,都能肯定这是真正的瘟疫。里厄的一位同行、年龄比他大得多的卡斯特尔,就选中这个时候前来找他。
他对里厄说:“里厄,您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等待化验结果。”
“我知道的,我倒用不着化验。我曾在中国做过一段时期医生,约在二十年前在巴黎也见过这样的病例。只不过是在疾病发作的当儿没有人敢直说出它的名字罢了。舆论不可惊动:不能慌乱,切不能慌乱。而且就像一个同行说的:‘这是不可能的,大家都知道这种病在西方已经绝迹了。’不错,大家都知道,除非是死人。得啦,里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跟我一样明白。”
里厄思忖着。他从诊所的窗日眺望那远处遮住海湾的峭壁悬崖。天空虽然一片蔚蓝,但色彩暗淡,随着夜幕的降临而逐渐消逝。
里厄说:“对!卡斯特尔。这是难以相信的。但是看样子,这很像是鼠疫。”
卡斯特尔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这位老医生说:“您知道人家会怎样回答我们:它在温带地区已经绝迹‘多年’了。”
里厄耸了耸肩膀说:“绝迹?这怎么理解呢?”
“对,而且不要忘记:约在二十年前巴黎还发生过。”
“好吧。但愿这次的情况不比过去更严重。不过这简直难以叫人相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