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4）

    老校友的建议让毛复兴眼前一亮，仿佛抓住了那条希望的绳索，只要沿着这个方向，就一定能劈波斩浪，凯旋而归。如今老校长蒋贵川已经体力不支，学校的日常事务只能由他挑起重担了。面对新生事物，拿来主义是毛复兴锐意改革的杀手锏，早在去年年初刚刚走马上任时，关于创建财经学院，究竟在管理系的基础上增加哪些科系，他并没多加思索，而是照搬福州大学的样式，添加了三个同样的系。现在模仿天津大学的做法开办人文社科系，他想用自己独特的思想，设计出符合理工科大学需求的专业来。首先，哲学一定要有，作为数学系的才子，毛复兴对古今中外的哲学泰斗崇拜之至，既然是社会科学之母，就千万不能遗漏。还有两个他想了好久，三年前，南开大学在教育部和中国社科院的帮助下成立了社会学系，那里有林丰老师的同学好友，倘若本校设立社会学专业，肯定会得到诸多指点协助。另外一个就是非常冷门的人类学专业，四年前，中山大学复办人类学系，使这个解放前就已经建立的科系起死回生。到时候他将亲自带队下岭南，登门求教。计划书公布出来后，相关负责人踊跃讨论，有些同事认为哲学已经不实用了，再加入人类学和社会学，到底派什么用场啊？毛复兴的回答是，我是谁？哲学会告诉你；我从哪里来？人类学会告诉你；我要到哪里去，社会学会告诉你。还不够吗？我们设置的这三个专业，基本回答了理工科大学生最困惑不解的问题。请大家记住，世界观永远决定方法论。

    解决了文科专业上的难点，毛复兴中午饭吃得格外带劲儿，同时也惊讶地觉察到，菜肴的风味开始多种多样了，原来关于食堂伙食问题，膳食科以前一直停留在只满足本地学生的口味上，但由于学校是全国重点，除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本省学生外，其他三分之二都是外省市考来的，所以，老师和同学对食堂饭菜口味都颇有微词。毛复兴给膳食科出了一个妙计，比如针对江苏籍同学，可以分别做三样富有代表性的菜肴，淮扬菜一份，金陵菜一份，苏州菜一份，其它地方菜系也以此类推。膳食科科长听了，赶忙去市图书馆寻觅中国八大菜系的书刊，借回来召集大伙儿重点研究。功夫不负有心人，食堂里的师傅们很快掌握了各个地方菜的秘诀。

    南方炎热，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毛复兴喜欢独自一人静坐在沙发上，聆听一盘接一盘的古典音乐磁带，这是女儿淘汰不用的单喇叭录音机里传来的，捷克作曲家斯美塔那经典交响诗套曲《我的祖国》中感人肺腑的片段《伏尔塔瓦河》。和中国的黄河一样，这条奔流在捷克斯洛伐克境内的第一大河，激发了作曲家无穷无尽的灵感和遐想，势如破竹的万丈瀑布一泻千里，汩汩流淌的清清河水近在眼前，幽静密林里，隐约可见那弥漫浓烟的小小村落，黑夜里，森严古堡的当头月光皎洁，星光灿烂，给大地撒下一片洁净无瑕的银辉漫漫。毛复兴记忆的闸门由此打开，返回少年时代的纯白空间。因为父母从事外交工作的便利，他曾随大人们去过不少东欧国家，可不知怎么，小孩子的眼光倒十分挑剔，莫斯科古板，华沙阴郁，布加勒斯特凌乱，贝尔格莱德陈旧，只有布达佩斯和布拉格让他心旷神怡，流连忘返。相比之下，他又淘汰了前者，只剩下伏尔塔瓦河畔上的这座古老城堡，甚至上清华时也经常幻想有一天，能去布拉格的某所大学继续深造，亲身体会《我的祖国》所散发出的缕缕芳香，那条从波希米亚森林中流出的伏尔塔瓦河，穿过魅力无穷的布拉格沿岸，最终万涓成水，融入到德国境内的易北河流。他听着听着，眼眶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