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4）

    平时练习对局，女学员里只有史翠芳存在严重的坏习惯，不唱《浏阳河》就赢不了棋，好像这首歌已经成了她的护身符。博洛尼亚决心帮她改掉毛病，如何下手呢？史翠芳离开歌曲就痛苦万分，绝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史翠芳同学，你告诉我，为什么离不开这首《浏阳河》？

    我也不清楚，反正从小到大，我都天天哼着它，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儿。史翠芳嘟着嘴解释。

    听我说，博洛尼亚语重心长地开导她，你必须克服这个顽症，要知道比赛的时候不允许唱歌。

    单阳说，翠芳对领袖充满了深厚的感情，你们洋人当然不会理解。

    我怎么不理解？洋哥们儿反驳道，老人家离开我们已经九年了，作为他的好孩子，我们更要化悲痛为力量，不对吗？

    说是这么说，可我就忘不了。史翠芳的眼泪快冒出来了。

    博洛尼亚模仿播音员的腔调大声说，成千成万的先烈，为着人民的利益，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让我们高举起他们的旗帜，踏着他们的血迹前进吧！

    话音刚落，房间里瞬时响起姑娘们兴奋的掌声。从此刻起，这位意大利小伙子由衷地感觉到，他的心和东方女孩的心似乎紧紧拴在了一起，共同的思念，共同的追求，把本来难以互相理解的内在情感，不分彼此地心手相连。他回忆起曾看过的北韩电影《一个护士的故事》中，年轻的人民军女战士，一旦听到最高司令官的大名，就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那份虔诚，那份纯真，不是用语言文字就能讲清楚的。也正因为内心深处珍藏着慈父般的领袖，所以才同仇敌忾，在武装到牙齿的联合国军面前视死如归。作为西方人的后裔，他渐渐懂得，原子弹和氢弹根本吓唬不倒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民，只会激发他们昂扬的斗志，同侵略者做最后一搏。他所熟知的一群，到死都不明白活着究竟为什么，成天依靠吸食毒品来消磨时光的怪物们，早晚会被扔进让世人唾弃的垃圾堆。

    他学会了中国的一个成语，叫爱屋及乌，说的是如果喜欢某人，就会喜欢与这个人密切相关的人物和事情。正如史翠芳，一个活泼可爱的湖南姑娘，就让他加班加点，不辞劳苦地研究关于湖南的点点滴滴。那个神话传说中的湘夫人，代表着湘水之女，实现了原始部落对大自然美丽神灵的深切向往。更让博洛尼亚敬重有加的是，经过历代英雄史诗般的王朝更迭，湖南人已经具备了使中原文明自叹不如的独特精神，舍生取义，保家卫国，单单近代风云人物里，就有大量抛头颅洒热血的开路先锋。不仅如此，湘人骨子里还孕育着数不尽的儿女情长，沈从文的《边城》赞美了湘西景色之妖娆，民情之淳厚，仿佛一片从未遭受过工业革命摧残的世外仙境。

    博洛尼亚决定试一试，但不能用以前追求西方女孩的策略，要参考民国时候的谦谦君子，最好脖子上裹着红色围巾，穿着学生装或者长衫，手里拿一本厚厚的书。无奈，现在只有书可以利用，他想好了，就拿赛珍珠的小说《大地》。找个借口，让这五位女弟子来讨论讨论，规定最笨的就是作品里的女主人公阿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