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合眼那一会儿,书华与二哥就在床前跪着,旁边还有沈书画,每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寂静的屋子里,只听得见火盆里木炭燃烧时发出的劈啪声。
丫鬟下人什么的都退了出去,安静地守在外面,即便不安,也不敢表露出来。
父亲已然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一段急促的喘气之后,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道:“将我与雅梅葬在一起”。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听清。
说完之后,他便永远地合上了眼睛,形如槁木的脸上再见不到一丝生机。
二哥猛地一磕头,却是半晌都没有再抬起来。
书华与书画也一并躬下身,原本闷热的屋子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寒气刺骨,一如外面的冰天雪地。
三个月之内,沈家接连走了两个当家人,如今只余下三个儿女加一个寡妇。
当书华与书画走出沁梅居的时候,一直等在门口的姚氏近乎踉跄着走过来,抓住书画的手臂急切问道:“怎么样了?你父亲没事吧?”
书华想起来了,姚氏是被父亲下令禁止踏入沁梅居一步的人。即便是父亲临死之前,她也没办法得见一面。姚氏这一辈子最大的悲哀,或许就在于她的对手是一个死人。
此刻的姚氏面带痴傻,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书画,直到书画缓缓摇动脑袋的那一刻,她蓦地睁大眼睛,呆滞了那么一下,随即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全身气力般,无力地往后倒去。
旁边的红秀赶紧上前扶住她,大声喊了人过来,将昏迷过去的姚氏扶回云和院。
沁梅居的门口,还站着沈家好些老一辈的下人,他们都是沈家的老人,身份不等,却都是最值得信任的一拨人。
因着父亲去世这一消息的传出,整个沈家大院在短暂的死寂之后,陆续发出哭喊声,连同旁边的书画,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寒风吹过,凉透了人心。
书华不知道这些哭声之中到底有多少真假,但此刻的她真没什么心思去掉眼泪,她将跪地上正在抹眼泪的王管事和刘管事叫起来:“寿衣棺材什么的可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俩俱是一愣,还是刘管事反应得快,赶紧颤抖着声音答道:“是,都已经安置在了祠堂。”
书华点头:“你写份帖子派人递给三叔四叔,通知他们父亲病逝的事情。另外,立刻通知下去,这几日闭门谢客,无论是谁都不见。”
“是。”
“上次办丧事时还余下多少白麻布?”
这次答话的是王管事:“库房里还有十来丈,奴才等在就去绸缎庄,让他们再送三十丈过来。”
“嗯,上次穿的丧服已经全部烧掉,你再按照上次的规矩让绸缎庄赶制一批出来,还有细麻松枝和纸钱蜡烛,数量你自己看着办,我自是信得过你们的。”
“奴才明白。”
“还有,这段时间家里的下人全部禁止出门,负责采买的人也要再三叮嘱,出去的时候只需要带耳朵,回来的时候最好连耳朵都不需要。那些个好事的人给我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凭地让我下狠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管事与刘管事已然完全恢复了平日里的稳重,各自领了吩咐就匆匆跑下去了。
书华又瞅向书画:“你去太太那边守着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书画一边抹眼泪,一边狠狠瞪了她一眼:“父亲死了,你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你是不是冷血啊!”
这时候的书华没兴趣和她斗嘴皮子,冷冷道:“父亲死了,你却还想与我吵架,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办?”
“你……”
“太太躺在床上需要照顾,你当真放心她一个人?”书华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缓和些,“她现在很需要你,她已经没了丈夫,不能再没了唯一的女儿。”
书画咬了咬下嘴唇,回想姚氏方才昏倒时候的情景,不由心下一紧,当即提着裙摆朝云和院跑去。
门口还跪着些沈家的老人,这寒冬腊月的,一个个都被冻得脸红脖子粗。书华叹了口气:“父亲去世了,我比你们还要难过,但眼下不是哭的时候,沈家还在,需要处理的事情也还在,你们若是真心为沈家好,就请尽快各归各位,接下来的事情都还需要仰仗各位多帮忙。”
众人渐渐止住哭声,瞅着书华紧皱的眉头,想着她如此悲痛却还要强忍着,努力地支撑这个家,不由心下愧然,纷纷磕头应下:“三小姐节哀。”
节哀节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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