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从文官列班中闪出,拱手冲景和帝深施一礼,转向玄羊道,“自古天为父,地为母,君为纲,臣守常,仁、义、礼、智、信乃是作为臣子必须时刻牢记于心的道理,更枉论男女授受不亲,相对谈吐需隔丈远,凡事当严遵古之礼法教诲!”,众人只见这张九阁整理衣襟,摘下官顶,忽然跪倒在地冲着景和帝连连叩首,同时哭天抢地起来,“礼法不遵,国将无序,遵而不罚,国将无铏,老臣恳请陛下,定当严惩段荆南此等犯上忤逆之举啊!”
一霎那,满大殿都是张九阁声嘶力竭的哭号之声,众人瞬间只觉阴风惨惨,后屁股到前喉结一阵阵发冷,这,这怪蜀黍要是撒起泼来,功法恁地深啊!
景和帝秦允冷汗那个流啊,瞠目结舌。
兵部尚书齐落叶,礼部侍郎唐温糖、大理寺卿赵莫非、御史中丞闫木检等一众亲段氏的朝臣,以及中书令田明远、镇国大将军刘林静、太常卿程劲草等一系列攥着劲儿惦着收拾段荆南的反派们,都是…那个醉了!
缘何?只因这张九阁乃是两不沾的中立角色,并非隶属于对峙的二派中人。
张九阁,四代古礼世家出身,一生刚正不阿却为人处世迂腐守旧,既蔑视摧眉折腰事权贵,也不会散尽家财扶危济困,说白了就是一个凡事都得翻开小红本,找找圣贤语录,墨守成规,刻板教条,顽固不化的老夫子。
人家世间大儒,才识渊博诲人不倦只是一方面,那都需要与时俱进跟得上时代潮流,方能屹立当代数十年不倒,像这张九阁般只知道遵循远古圣人教导,只按照先贤拍脑门定下的规矩办事的奇葩,当世五国也就仅此一家。
古礼世家,说句那啥的话,那可是每月上床几次,啥时候可以行房事,每次多少时间,都有着严格规定,都要看黄历定日子的,端不是知少爷等一般腌臜俗人可以理解的高大上存在。
大祭司玄羊出招,还没等对方阵营田明远等接招,御史中丞张九阁便迫不及待闯将出来,立意维护古礼法的道义,直让憋着劲儿暗斗的双方哭笑不得。
依田明远等人的想法,这次朝议,不管怎么说也要给段荆南定下大罪,即便不能砍头诛族,也要让段老汉连降十八级,当个保长里正长亭卫啥的,一撸到底,借机把段氏一脉打得不能翻身。
只是单单依靠‘违背礼法’上做文章那是远远不够,说破天去也只能让老段连降三级,大不了袒胸露怀负荆请罪,或者游街示众,被砸点臭鸡蛋烂柿子之类,伤不了元气。要想一锤子将其打倒,必须要和‘把持朝纲’的罪名扯上干系,连带着将‘违背礼法’升级成‘祸乱宫闱’,最好弄得跟贵妃娘娘通个那啥,有点私情才好,否则眼下的些许优势都是浮云,没看人家段家闺女都是忽图圣教灵女了吗,没看一众支持者等闲拥趸们都是虎视眈眈要为自家主子拔怆吗,这点力度怎么能够!
而反过来,段凝眉、玄羊等段氏代表却也是满心膈应,对这张九阁暗恨不已,你说你一个无帮无派的闲云野鹤般人物,不在自己家里搂着十九房小姨太算准日子嘿咻嘿咻,你跑这朝堂凑的哪门子热闹,来就来吧还急赤白脸当先发难,人老段是抢你老婆了还是掘你家祖坟了,有这么苦大仇深么?
虽说没扯上什么把持朝纲颠覆政权之类吓死人不偿命的大罪过,单就礼法而言,您了定的逼格也忒高了点吧,‘犯上忤逆’?再说的狠点就成了视君不父,为臣不子了,就这一条也该让段太傅段老汉吃不了兜着。即便算不上渎职受贿啥的职权上失举,免不了官本位,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是按照南沐律法条例,怎么也得归口到‘蔑视君王权威’这一条了,弄不好当堂杖责一百,活活就会把人段老汉给打得归了西,你说你这不屁憋得没事找抽嘛!
各方势力,包括对峙双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中立派和浑水摸鱼的有心人,这下都没谁吭气儿了,嘿嘿,这倒好,你没看人老张头都摘了官帽,把满头白发的脑瓜都碰得血呼啦查了吗,眼见得一个和段太傅死磕的节奏,谁还没事凑上去找挨骂,谁不知道老张头说起古礼法来,能把唐僧羞愧死,能让孙大圣躲在猪二哥怀里哭泣?
于是待到两人发言完毕,朝堂之上除了张九阁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头槌地之声,太和殿再次陷入死一般沉寂,尼玛,却道天凉好个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