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手:“不打紧,不打紧。”
每隔五日,会有专人来打扫秦王府,所以虽然挺长没住过人了,但处处还是一尘不染。
将木箱搬到院子里,程良骏进屋,从里头拿出来了一副褥子和一张床单,李承乾从箱子里取出瓷器,寻了处光照最充足的地方,将褥子铺到地上,程良骏把箱子里的木屑倒到褥子上,而后用手划拉平整,再将床单给铺在上头,免得被风给刮散了。
做完这一切,李承乾抱着瓷瓶,程良骏拿着虎皮,主仆二人往两仪殿去,到了地方,只听的里头隐隐有着说话声。
小黄门要进去通报,李承乾伸手拦了一下,问道:“父皇在议事吗?”
“回殿下,房大人,长孙大人,马大人,还有芩大人在里面。”
李承乾说道:“我去侧殿,等父皇议完事了,你过来叫我。”
“诺。”
在侧殿中坐了一会,小黄门进来叫,李承乾又往正殿来,刚到门口,长孙无忌恰好从里面出来。
回长安大半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照面,两人一个对视,眼底深处,皆都不约而同的,涌起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片刻。
李承乾先行礼,微微笑道:“侄儿见过舅舅。”(注,唐时外甥为甥侄,也自称侄儿。)
长孙无忌笑呵呵道:“高明,你身子可好了。”
“劳舅舅挂念,侄儿早都好了,一直没去拜访舅舅,还望舅舅莫怪。”
“无妨无妨。”长孙无忌摆摆手:“你无碍就好。”
“舅舅这是刚和父皇议完事?”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随即拱手道:“还有些公事要忙,舅舅就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迈步就走,看起来十分不愿和这个大外甥再多说上一句。
“舅舅!”
长孙无忌脚步一顿。
李承乾转过身来,脸上仍旧挂着笑,只是那笑容,看着有些不对味。
“舅舅,你认识巴州刺史,杨瑞林吗?”
长孙无忌眉头皱皱,佯装思虑了会,缓缓道:“好似听说过,此人是个能吏,在巴州干的不错,但舅舅和他并无私交,怎么,高明提他,何故?”
李承乾轻笑一声:“没什么,回来长安的时候,我在巴州逗留了一段日子,此人时常提起舅舅来,我还以为,他是舅舅门下呢,既然舅舅不认识,那就算了。”
说完,李承乾往殿里去,在他转身的刹那,长孙大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脸上有着惊讶,有着迷惑,还稍稍有着些警惕。
这个大外甥,以前非常容易看透,他就是什么都不说,只要一个照面,长孙无忌就能摸得清他想说什么,就能猜的透他在想什么,但是现在,自他的脸上,自他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出来,短短三年,就能变得这么多吗,像是从头到脚,都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知怎的,长孙无忌的心里,突的升出了分危险的感觉来,突的升起了股忌惮来,沿着白石玉阶往下走。
阶梯很牢固,步伐很有力,但长孙无忌总是觉得有些不稳当,就像是脚下的这石阶,随时会塌下去一样。
也许,也许真的不该让他回长安来,也许,也许真的该不计代价的让他死在半路上,他有些烦躁,有些后悔,驻足停下,转身向后望去,高高挂起的牌匾闪着金光,有些刺眼,有些让人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