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双手捡起掉在地上明珠穿过的珍珠绣鞋,且木偶般地站在那个满是血污的小山洞穴,齐瑜脑里就开始一遍遍地回忆起来:现实安稳,现实安稳……人活在这个世上,最容易满足的不就是这个简简单单、毫无功利性的心愿吗?——可是,可是他与明珠呢?他与明珠到底犯什么错,犯了什么了不起的罪业,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分离、隔阂、绝望总像恶性的死循环将他们紧紧缠住不放?!为什么?!……
当时的齐瑜近乎已经又是崩溃的边缘,他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怎么样,他不相信他和明珠命运会这么遭到上苍诅咒……他不相信!
自然,找到明珠的那一刹也是心境难诉、一字片语描摹不清……齐瑜与狼狠狠搏斗一场,手背上的伤痕也未察觉,现在,他把明珠抱起来,轻轻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声音轻柔地问:“那个人,是你把他杀了的,是不是?”
尸体血迹已经被齐瑜处理掉了,可是他必须得问清楚,手无缚鸡之力的明珠怎么可能去杀一个七尺男儿,或者就算李晟是被明珠杀的,那么,他定要确定当时还有没有其他旁人看见?
明珠仍旧在恍恍惚惚,终于,当齐瑜又声音柔柔再问了一次,明珠蓦地捂着嘴,声音哭得像是从唇缝挤出来的:“相、相公……”她的声音沙哑而绝望,肩膀很快又抖起来:“我……我……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
明珠杀人了!这一次,所惹的祸事再也不是什么张公子、周公子那么简单了!如果说,从前明珠是嘴上无意,那么这一次,却是亲自拿了利器将对方一刀刀砍死的!
杀人者偿命,按照本朝律法,就算她是皇商暴富的千金、是堂堂首辅大人的儿媳,可是,这种人命官司,她明珠怕是一辈子也开脱不了、洗白不了。更何况,对方的来历也不凡,他是堂堂兵部尚书家的公子,自己曾经的妹夫啊!
明珠的肩膀抖得像纸片,一颗颗恐惧惶骇的泪水成串成串往下滚,和着脸上的血渍泥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齐瑜再次深吸了口气,他一把将明珠紧紧搂在怀里,直在她背脊拍哄了好久,才续捧着她的脸,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娘子,你听我说,”声音柔和醇厚,很有安抚的效果:“你没有杀人,那人的尸体为夫已经帮你处理得干干净净了!现在,你只要老实回答为夫一句,当时,事发的地点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场?”
明珠老实回答了,说事实上,李晟碰见她纯粹是个意外——当时,李晟是到明菊坟墓探视恰逢碰见明珠的。本来,李晟两人的夫妻关系明珠也是略知一二,因此,当他一站到自己面前说那些话,明珠立即猜到李晟要对她做什么了。然后,明珠又告诉齐瑜,从当时她与李晟的对话可以看出,李晟如今已经是半疯半痴、半癫半狂的状态,尤其,当他像疯子一样告诉明珠,说要把明珠捆绑在明菊出事的地点,然后,明珠才情急之下趁机杀了他的。
“如此说来,事发的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了!”
齐瑜大大深了口气,点点头,然后,又轻轻掠了掠她耳鬓的发丝:“明珠,你听我说,这事儿你做得没错!咱们如今的律法看似清明,实则漏洞百出。如果律法对每一个正当抵抗企图伤害他的人采取了自卫手段……我是说,都要绳之以法的话,这是律法的过失,是不公平的!——所以娘子,记住我的话,这事儿以后就再别提了,你没有杀人,知道吗?”说着,抬起袖子擦擦她满脸血污,然后又一把将她紧拥在怀里,暗暗地吁了一声。
其实,齐瑜直到现在还未明白,这个世界,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明珠杀了一个企图害他的人,她有错吗?至于那个人呢,他死得凄惨不说,还要被他毁尸灭迹。而这个人,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过错?如果,明菊是无辜的,那么明珠受到伤害又是什么?更想齐瑜他自己,不过是想要保护心爱的女人不受伤害,可是,一次次的保护过程中,却总是让明珠被人所伤或者误伤他人,而同时,他齐瑜又有什么错?
齐瑜近乎有些绝望地闭上眼:茫茫世间,矛盾之窟,他和明珠不过只是想安安稳稳,就此安安稳稳一世一生而已!可是,这样简单的心愿幸福却总是被一次次打破,一次次被击垮——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上苍看不得别人恩爱过好日子么?
“我没有错?杀了人也没有错吗?”
明珠疑不吃吃望向齐瑜,也开始迷茫了。
齐瑜朝她点点头。
明珠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又问什么,突然,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下/体开始有大量水般液体渐渐渗出……一波似一波,就像方才被狼所惊吓的一样,并且,刚才是极度惶恐之中,而现在安定下来反而感觉小腹的那种隐痛收缩,越来越明显了。
“明珠,你怎么了,明珠……”
明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