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鹏举身体轻微摇晃了一下,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一旁樊义急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父亲一把推开。樊鹏举两只铁拳紧握,重重的踏前一步,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道:“王指挥使,你说忠儿杀了王振大人,可有凭据?”
“凭据?那逆贼樊忠当众行凶杀死我叔父,满朝文武都在现场,我手下一名随军千户也亲眼看见。事后,他拼死突出重围回来报信,我叔父没有战死沙场,却死于逆贼之手,你说,樊忠该不该死!”
说到最后,王山已是咬牙切齿,整个人几乎在咆哮。樊鹏举却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中逐渐走了出来,他把樊义昨晚打听到的消息和王山的话互相印证,对土木堡中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自己儿子樊忠一定是看不过老贼王振对上蛊惑皇帝、对下欺压同僚,愤然出手将其斩杀,他为儿子的忠勇正直感到自豪。紧接着,老人心中又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痛,樊忠既然被逼到手刃老贼,怕是形势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也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现在必然已经殉国了。
樊鹏举用力闭上眼睛,随即又猛然睁开,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压下了内心所有情绪,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坚定决绝的气息,他看向王山,冷声道:“王指挥使,犬子樊忠乃是皇帝陛下钦封御前侍卫将军,无论他是误杀王振大人,或者中间还有其他隐情,都应交付有司查察清楚再行定夺,你这样兴师动众私闯民宅,怕是于法不合,也有些仗势欺人了吧?”
王山怒极反笑:“哈哈哈,好一个误杀!好一个另有隐情!还交有司核查?真是天大的笑话!如今土木堡已经被蒙古人夷为平地,连皇帝陛下都下落不明,还能指望谁去查?我王山今日如果不能为叔父报仇,还有何脸面做这锦衣卫指挥使?”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樊鹏举也是一声长笑:“哈哈,看来王指挥使今日注定不肯善罢甘休了,好!我儿樊忠先诛杀国贼为民除害,后沙场斩敌为国尽忠,死得其所!老夫今日便跟随王指挥使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希望能放过我一家老小。”
身后樊义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拦在父亲前面,高声叫道:“父亲年迈,我跟你们回去,要打要杀,随你们处置!”不过刚走出一步,就被樊鹏举一把拉了回去,口中呵斥道:“有你什么事,不要逞能!”
王山面带戏谑之色,瞧着争相赴死的父子二人,“啪啪”鼓掌赞道:“好一个父慈子孝的感人场面,不过你们也不用争,因为,”他顿了顿,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绣春刀,用冰冷彻骨的语气喝道:“今天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得死!”
自从王山带领锦衣卫进门以来,樊氏父子就已经暗中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之所以一直拖延时间,就是想要给后院的樊简母子争取逃命的机会,现在算算时间,应该都已经准备妥当,两人对视一眼,猛然闪身到墙角兵器架前,各自拿起两把玄铁锤,迎向凶神恶煞般扑来的王山和他手下的锦衣卫鹰犬...
后院,杜月娘按照父亲吩咐收拾好金银细软和两人的换洗衣物,便和小樊简一起躲在前后院之间的小门里侧偷偷观看前院的动静。似乎感受到家里的气氛和平常有些不一样,一向喜欢上蹿下跳从不安生的樊简,这次竟也难得的靠在母亲怀里,默默听着前院的对话。当他听到那个穿红衣服的人说“杀人凶手樊忠”时,便悄悄转过头问杜月娘:“母亲,他说的是父亲吗?”
杜月娘双目含泪,轻轻捂住嘴唇点了点头,樊简又问:“父亲为什么要杀人呢?他不是常说好人不能随便杀人吗?”
杜月娘轻声道:“你父亲是个英雄,他杀的是大坏人!”
樊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问,继续安静的听前院的对话,听到樊鹏举说“死得其所”时,又轻声问道:“母亲,什么叫死得其所,我爹爹怎么了?”
杜月娘终于没有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到手上,又从指缝中流进嘴里,略带苦涩的味道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恰在此时,她听到王山口中吐出最后三个字,“都要死!”,一阵恐惧的战栗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她明白了父亲方才安排的用意,用力抱起还在向前面观望的樊简,悄悄从后门跑出院子。
路边已经停了一辆四轮马车,两匹健壮的青骢马在原地踱着步子,坐在车辕上的正是樊七,他刚才趁王山等人不注意,假装害怕躲进正堂,又翻窗进入后院,套好车马在外面等待小主母二人。杜月娘急忙抱起樊简跳进马车厢,樊七猛地一抖缰绳,两匹大青马拉着四轮马车向京城城南门疾驰而去。
平日最喜欢乘坐马车的小樊简,这会儿却安静得有些异常,他一个人抱着双膝坐在马车角落里,沉浸在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中,身体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就在刚才,他看见爷爷拿着他的锤子和那个红衣人恶狠狠的打了起来,叔叔则被那群身穿绿衣服的人围在中间,月白色的衣袍上已经绽放出朵朵红花,他还隐约还听到有人喊:“要仔细搜,挖地三尺也要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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