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陶然立时忘了适才的不快,飞一般跳起来:“真的?我爹和木头哥哥?哎呀,我爹耍赖,他是王爷,谁敢赢他啊?多半又想坑我木头哥哥什么宝贝呢。不行,娘亲,嫂嫂,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她已先一步弹了出去。
临川王妃弹了弹裙摆,目含深意地望向林云暖:“咱们一道走过去。”
林云暖没有拒绝。
她知道,重头戏来了。
她很好奇,临川王妃会怎么说。
以势压人,逼她自觉让路?
还是威逼恐吓,用王府名头压她退步?
陶然是个跳脱的性子,她哪里等的急王妃慢慢悠悠的更衣摆驾?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儿。
林云暖和临川王妃落后一步,王妃伸臂搭着侍婢的手,嫌太阳晒人,吩咐遮了阳伞。
伞影落在临川王妃端丽的面上,她含着笑,看起来温和亲切,说出的话却一点儿都不客气。
“贵客适才听见陶然所言,似乎有些愤怒。”她笑盈盈的看向林云暖,那笑容几乎掩饰了眸底的不屑之意。
林云暖不亢不卑地道:“易地而处,谁能做到毫不在意?王妃也莫看高了民妇,民妇从来不是大度贤妇。”
当着外人,哪个女人敢说自己“善妒”?
林云暖的回答实在有些惊人,引得临川王妃诧异看她,哑然失笑。
“木九奶奶是个趣人儿。”
临川王妃赞了句。
“若非今日立场,本妃倒愿与您多多走动。”
林云暖不语,她静候临川王妃亲口说出所求。
“陶然年纪还小。又是王爷最疼爱的,婚事自然马虎不得。各种繁文缛节一走,说不准还得建园子,没个两年是不够的。”临川王妃道,“两年一过,您年岁几何?若本妃未记错,您今年已经……”
林云暖笑了笑:“是,再过两年,我许更憔悴了。只是,这世上又有谁能永葆青春?我认识他时,我就比他年长,这几年过去,是他让我相信,年纪这东西没什么好在意的。王妃超脱之人,看事通透,今日既命我前来,想必他那边……没说通吧?”
林云暖抬手,用帕子遮住头顶投来的阳光。
露出一截皓腕,如冰霜砌作,雪凝于间。
林氏颜色好。
她能收服木奕珩,不是没缘由的。
她这样坦荡,令临川王妃的态度明显更诚恳了,“可你也得为他想。木家势衰,木文远不可能再复起了,木清渝只是个边缘人物,与木九又非亲兄弟。待你们分了家,偌大族群四分五裂,实力大不如前。王爷固然乐于提携后辈,可爱才之心,毕竟有限。王爷亦不能免俗。”
林云暖缓缓摇头:“他都不介意将来仕途艰难,以赤诚之心待我。我若拘于世俗,岂不配不起他?”
临川王妃叹了一声。
“你们夫妻二人,真是一样的固执。其实我和王爷何必强人所难,这世上肖想陶然的才俊不知凡几。只是陶然固执,眼里容不下任何旁人。无可奈何,只得舍了脸面。为人父母的心情,您必也能体会。您二位不愿成全,乃是情理之中,能结成夫妇,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只是,如今木九年轻,他正在兴头,男人家在外诱惑甚多,他今日能忠坚,来日仍会如此么?待他有一日违背诺言,你当如何自处?”
临川王妃顿了顿,抬眼瞧见武场外的匾额。
里头一抹飞红夺目,是陶然在与木奕珩嬉闹。
两人追逐着,陶然张牙舞爪天真烂漫,大声喝他“死木头”。
临川王妃目光变得柔和,她凝视女儿,低低地道:“只要你肯让路,我可请王爷提携你的亲族。你商户人家出身,此生不知遭受多少白眼,只要你肯点一点头,你和你的族人就再不用瞧任何人脸色。再说,本来我们不必非得你点头应承,是我和王爷爱重木九,不愿做个恶人罢了。……为了你的孩儿将来,你所牺牲的,必有百倍千倍的回报。我甚至可以替陶然做主,将来你的儿子,不必随你出木家。养在陶然名下,与嫡子一般教导。……”
脚步跨入武场,男人们看过来了。
木奕珩高举着那把雕弓,陶然几乎挂在他身上,去夺那弓。
他眸子霎时放出异样的光彩,比太阳更盛。
临川王妃用仅她和林云暖能听见的声音道:“再说,你就能确信,他不是欲擒故纵,落个好名声么?”
“你就能肯定,他对陶然半点感情没有?”
林云暖脚步停住。太阳烈得让她睁不开眼。
她觉得眼泪像要被强光刺激得落下来了。
她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错过木奕珩推开陶然,笑着朝她走来的那瞬。
一只大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木奕珩的声音带了几分愉悦。
“你怎么来了?他们刚才说,王府来了个神仙一样的美人儿,我当是谁,原来是我媳妇儿!”
陶然的目光暗下去。她的笑容变得僵硬勉强。
临川王妃笑着朝她走去,安抚般地把她搂在怀里,转某对上临川王,柔声笑道:“我与木九的夫人一见如故,真想留在府里聊几天。”
临川王早注意到女儿的不快。他轻轻刮了下女儿的鼻子,“等着!木九这几天要留在我这里对几笔帐,正怕他想家难挨。王妃心细,替他解了后顾之忧。”
临川王夫妇宠溺女儿,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一句话间,就把木九夫妇的去留定了。
等各方行礼安座,场中心设了擂台。
临川王解去外袍,缓步走向台心。
木奕珩已经比试了几场,他上衣已经汗湿透了,索性解了衣裳,敞开上襟,露出结实的胸肌。
陶然不时大喊:“木头哥哥必胜!”
临川王苦笑摇头,朝自家闺女努努嘴。
木奕珩抱拳行礼,道声“得罪”。
临川王先出手。
出于尊重,木奕珩让了三招。
第四招他不再留手,出拳迅猛。
下属与上级对招,如何将故意输演的像真输一样,是门极考验人的技术。
木奕珩向来是个中翘楚,拍马屁于无形,临川王赏识他,与他舍得下脸面又知情识趣分不开。
可今天木奕珩却是反常。
旁的同僚几乎以为他疯了。
他竟真敢赢了王爷!
众人目瞪口呆中,他笑嘻嘻地抱拳行礼:“王爷承让!”
临川王起初也有点愕然,不过他非度量狭窄之人,女儿的心上人,自然越优秀越好。
木奕珩虽然废了右手,不大使得力,功夫却不差,左手几乎与右手先前一般灵活,甚至更胜一筹。
临川王穿好袍子,笑道:“是本王输了。愿赌服输,奕珩你只管开口,你想要什么。这府里头的人和东西,除了临川王的金印,本王什么都能给你。”
给他机会开口讨要陶然,便是他说,不想林氏下堂,退为妾侍,临川王也可应承。
为了这个木奕珩,堂堂王爷已经一再降低底线。
木奕珩“嘿”地笑了声。
“那属下就不客气了!”
他眸子闪了闪,看向林云暖。
“王爷抬举属下做到了五品都尉了,属下的妻子还未有封诰……”
临川王闻言,眉头立时拧起。
木奕珩不怕死地道:“封妻荫子,人所共愿。属下想求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封诰属下妻子林氏,为五品宜人。”
临川王妃飞快朝林云暖看去。
她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面,紧紧攥住。
木奕珩……木奕珩如此不识抬举!
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不惜违逆临川王?
临川王怔了片刻,哑然失笑道:“你这才擢拔了五品正职,不韬光养晦,就先把功赏物用其极?”
他颇有深意地瞥一眼林云暖,微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你只管写个请封折子,我再替你宫里走一遭。”
木奕珩大喜过望,扑通往地上一跪,“多谢王爷。”
抬起头来,笑嘻嘻地扯住林云暖的手,“以后你有品有级,再不用瞧人脸色啦。”
临川王无奈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奕珩莫得意太过了。”想一想今日正是木奕珩提议众人下场比试的,不由咂嘴道,“本王略一回想,不得了啊,奕珩你今天是早有预谋,要谋本王的好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不行,待会儿午宴,罚你干两壶花雕。”
木奕珩笑嘻嘻拱拥上去,与临川王等人步出武场。
“王爷说得哪里话,还不是王爷礼贤下士,待我等亲热,属下这才敢厚颜相求。自然这事也是无关紧要,不妨碍王爷什么的,否则属下提也不会提及,怎敢叫王爷为难?您贵手一抬,尊口一开,胜却我们这班人跑断腿豁出命的……”
他边走边回头朝林云暖眨眼,朝她打手势,示意她留待一会儿等他过来找她说话。
临川王妃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滋味。自己娇养的千金这人不要,偏巴巴地为一个名声不好的二嫁妇不要脸面地讨封赏。
这种要家世没家世,要贤名没贤名的女人,凭什么当诰命夫人?
但不管临川王妃脸色多难看,木奕珩的态度所有人都看见了。
王爷特命王妃好生招待下属妻子,重新开宴,连陶然的话都少了许多。
午后林云暖被请去水芜馆。
木奕珩斜倚在榻上,眼帘半掀,笑着朝她伸手。
林云暖脸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