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她会愿意等他,会愿意分享他的尊荣,昔日他与恩师决裂,那恩师是她的父亲啊,她不也,坚定的站在他这边了吗?
情深若此,有什么难处能阻隔他们?
为何她却等不得,非要在帝姬刚刚入门的当晚,就跑来大闹?
荣安帝姬面色阴沉到极点,她身份尊贵,骄傲无比,怎会任由人在她新婚夜给她难堪?
“把这个贱人绑起来,给我关到水房去!”
荣安不听他解释,直接命人拿人。
锦瑟恍若未闻,只立在雨里与他远远相望。
他动了动嘴唇,想劝一劝荣安。
“锦瑟她……”
才出口三个字,就惹恼了帝姬。荣安厉声道:“喊五个人,把这女人赏了他们!”
回过脸来,恶狠狠地对着他,“怎么?你心疼?你要不要与她一同去水房绑着?好生欣赏她如何给别的男人糟蹋?我是皇家帝女,我屈嫁与你,这还不到一天,你就想下我的脸面?卫臻,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锦瑟给人拖住,毫不留情地往里头拽去。
她太伤心,怎还顾念着自己,她似无魂之人,轻飘飘给拖入门里,经过卫臻身侧,目光满含绝望。
这就是她爱的人啊。
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不惜婚前做下丑事,想以此迫父亲答允。她给父亲毒打,关在佛堂里罚跪,那个发誓说要娶她的人呢,转眼扶立新君,做了驸马!
可笑,她的痴情,真是太可笑了啊!
卫臻顾不上荣安,疾步追上锦瑟,“放开她!”
他一脚踢翻一个嬷嬷,“谁给你的胆子,动她?”
荣安气得不清,几步踏上来,“卫臻,是本宫下的令!你若要保她,好,我们这边进宫求见皇上,叫他给本宫做主,看看到时,是谁损失得多!”
卫臻咬牙切齿:“荣安,你我新婚之日,何必作孽,你叫人放了她,我们再慢慢商议!”
“商议个屁!”荣安震怒之下,已经口不择言,“这贱人惯会勾人,从前佑王哥哥就一心想要娶她,疯魔了一般,如今你这也是这样,要为了这么个贱婢,伤你妻子的脸面!我就让你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还不快去,叫人来!给她点痛快尝尝,也叫你们都尉大人开开眼界!”
荣安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姑娘,竟歹毒刁钻至此。
卫臻从前知她胡闹妄为,却不知她能下作到这个地步。夫妻二人对上,一时僵持不下,满院皇家仆从,如何能叫帝姬吃亏?闹到御前,那也是卫臻理亏,当下邱嬷嬷就做主喊人,“听不见殿下说言,将这个贱人拉到水房去!”
卫臻动了真怒,上前扬手一掌,把邱嬷嬷打歪在地。
荣安冷笑一声,大步踏前,当着他面,一连甩了锦瑟五六个耳光。
卫臻恨得抿唇,眸子赤红。他恨不得手中有把剑,叫他劈了眼前这刁蛮帝女。
锦瑟就在这时嘴唇一动,咬了舌。
血水狂涌,瞬间染红了下巴。
卫臻目龇欲裂,伸手将她抱住。
锦瑟苦涩一笑,“卫郎,你负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正当这时,门外响起阵阵蹄声。
木文远翻身下马,在外叫门。
木家走失了二小姐,已急疯了满府的人。
木文远是少数知道自家妹妹与卫臻有私的人,顾不得如今身份尴尬,上门来求帝姬放人。
就是那一晚,锦瑟伤了心,从此落下臆症。
他恨荣安,更恨自己。
眼睁睁瞧着爱人在他面前咬舌自尽,他心中何尝好受?
锦瑟后来痴痴懵懵,便不大认得人。
他废了多少功夫,买通她身边的人,偷偷带她出来,哪怕只看一眼,一慰相思。
荣安新婚夜后,与侍卫相拥醒来,自此在他面前,不再趾高气昂,摆帝女架势。她的几个巴掌,打在木锦瑟脸上,也打断了卫臻对她的最后一点恩情。
从此夫妻相争,有如仇敌,直到不久后卫子谚降生,他又升了少师,府里才变得平静。
可怜他的锦瑟,却再也不可能变回从前模样……
卫国公眼里有深深的哀色。
他手里摩挲那玉,指尖拂过上面每一笔刻痕。
钧颐。
他瞒着恩师,自己取的字。
什么雍和,是木太师为警示他,叫他时刻记得要中庸不锐、温妥和安,他凭什么?
他偏要钧权在握,颐使万众,他注定是要成为人上之人。
这世上若有人能懂他,这人,便非锦瑟莫属。
卫国公轻轻闭上眼,掩住了眸子里面暗涌的悔意。
他焉不知,昨日已不可追?唯今,他只有一个念头,夺回他的骨血,将自己毕生所学,尽数教给他。
将自己半生所谋的一切,交给他嫡嫡亲的血脉。
他的亲子,亲孙。
……
威武侯在荥阳醉酒伤了腿。
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朝廷,这都是一件大事。
威武侯武艺高强,身边死士无数,征战沙场数十载,从不至如此狼狈。
不仅给人抬回来,还一下子昏迷了两天。
荥阳王担不起干系,立时上书八百里加急向皇上陈情。
当晚侍奉宴席的下人已尽数抓了,只等威武侯发落。
其实威武侯是在荥阳王府上,幸一名男宠时受的伤。知情人不多,木奕珩算一个。
此刻他大摇大摆的配着宝剑,在威武侯房前充当忠心下属,但有谁来请示军情,或是探望威武侯的伤势,皆被他义正言辞给否了。
威武侯躺在帐中,身上穿着轻纱衣裳,腿上层层包裹着纱布,睁大两眼望向帐顶。
他醒着。
甚至能清晰地听见木奕珩在外和人闹嚷着赌钱的声音。
偏偏他动不得。
威武侯精明一世,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人当面设套栽进去。
可他眼中并无颓色。
若他能动,他甚至想拊掌大笑。
便是如此,木奕珩才更显与众不同,才配得上他数年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