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想得到你

    汪晨露的手一直被他握着，不轻不重，就那样握着。

    文洛伊的手很冰凉，不知他在门廊下等了多久。这样冷的夜啊……

    汪晨露说：“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

    文洛伊一怔，似是很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似睡着了，又似没有，可一直握着她的手。

    汪晨露一动不敢动，只能入定般站在他身旁，而他坐着。因为站得高，她看见了他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他究竟想怎样呢？

    可当他再次睁开眼，她隐约看见了他眼底的那片水雾，水雾蕴着的眼眸里映出一根一根睫毛，似生在湖边的云杉，他的眼眸一垂，再无余下任何感情。只是一瞬，只是那么一瞬，晨露却看出了他心底的孤苦无依。

    可她能做什么？她想了想，坐下，抱住了他。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的身体却是一震，本能地推开了她。

    她笑得凄苦：“我以为，你想要一个拥抱。”

    “你以为……”文洛伊怔了怔，“可你明明知道，你还是会离开。”

    等了等，不见回音。文洛伊倒是笑了：“不如我们再做一个交易？”

    汪晨露看着他的嘴型。文洛伊一字一句：“我帮你把时光发扬光大，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深深地吸一口气，她的瞳孔猛地缩小，如一对猫眼。最后，她只是说：“可你并不爱我，何必绑我在你身边？”

    文洛伊的唇动了动，却是一笑，露出一口锋利的白牙，像某种兽。只听他说：“留你在身边，看我终有一天结婚生子，夫妻恩爱，而你永世不得超生。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可以答应，但是我要一个答案，为什么是我？”她冷静下来。帕沙有三伯环伺在旁，只有她全权得到帕沙，才算是保住了它，那样她就可以将它交给海东了。而自己，只要时光。想得到一样东西，就必先得失掉一样，所以自由于她再无意义。

    “因为我爱你！”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地说，“你自己早知道了的，不是吗？所以你才会这样折磨我！你明明知道我就是年华。我借你的《喜宝》，有文氏的家族印记，或许你从前不认得，但‘慵懒’发布会那一晚你进我的书房，在我的书桌上看到了那个印玺。你却装作不知道。从一开始，我想得到的就是你。”

    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逼近她。而她只能一点点地后退，连分辩也不能。是，她是知道了一切，可她不相信，从不相信“爱”这样的鬼话！

    “你究竟在怕什么？”他问了一句。而她迷惘地摇头，泪水盈眶。她的手打翻了花瓶，一声脆响，惊醒了两人。

    “姐姐？”海东披着睡袍，站在房门前看着他们。

    汪晨露笑了笑：“没什么，你快去睡吧。”见到海东无比担忧的脸，她再笑了笑，“睡吧，别着凉了。”

    海东垂下了脸，看不清表情，可抓着门框的手那样用力，青筋暴起，最终，他只是轻轻地将门关上了。

    而文洛伊已经冷静下来。

    汪晨露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是年华，我对你有过怜惜，可我不爱你。”她说得那样肯定，那样决绝。

    他的身体一震，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陆绿与《无处可逃》剧组的签约是高调的，还召开了强势的记者招待会。制片方根本就是有意要捧红陆绿。

    可因为何导的坚持，在《无处可逃》里也有白明珠的戏份，她饰演的是一个吸毒的妓女，通过这个角色，穿插男女主角在出逃时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推进剧情的发展。这个角色极富感染力。

    白明珠为了营造出吸毒的瘦削病态美感，生生地节食减肥，减掉了二十多斤，简直就是骨瘦嶙峋。

    “多可惜啊！原来漂亮的婴儿肥全没有了。你一米六七的身高，居然刚八十二斤，你让我不要见人好了。”汪晨露点了点白明珠的额头，十分心疼她。

    片场里，白明珠抱着剧本在反复揣摩角色，听汪晨露一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等演完了戏，找你去海吃胡喝！”她说完，将烟含进嫣红的嘴里，一吸一喷，微微眯起眼睛，神色迷离，连抽烟的模样都是极美的。

    汪晨露知道，为了演好一部片，许多平常她不会碰的东西，都会学着去接受。例如，去戒毒所观察吸毒者，到红灯区观摩妓女，又或者是吸烟。

    见她看着自己出神，白明珠笑了笑，放下烟道：“听说最近时光势头很好，你和文洛伊怎么样了？”

    汪晨露怔了怔，放下化妆工具，错开了视线。自那一日的争吵后，他又玩起了失踪。每每想起那一日他问的那一句“你究竟在怕什么”，她就觉得心口难受，有种什么东西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不远处女主角的单独化妆间，而陆绿投向她的视线那么古怪，似笑非笑。

    汪晨露还是答了白明珠的话：“我曾说过，从前认识的年华，我为其建立基金的那一个人，就是文洛伊。当年他因病发而脸部红肿，没有人认得出他。”

    白明珠给了她一个怜悯的眼神。作为汪柏的朋友，白明珠实在没有立场劝说什么。

    作为《无处可逃》的美妆品提供商，汪晨露带来的化妆团队要给每个演员化妆。化妆师是会跟到该片杀青的，汪晨露并不需要每天到场，她此次来，纯粹是为了白明珠。

    赶完戏后，大家约一起去吃饭。都是同一个剧组的，白明珠没有推却，汪晨露便也陪着一起去了。

    陆绿非常会做人，一来到酒店，就把主位留给了何导与汪晨露。汪晨露也不好推拒，说了句：“那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便坐到了何导旁边。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长袖善舞的陆绿笑开了，“如今啊，就属时光风头最劲了。那法式‘慵懒’新妆，瞧着多美啊！听闻何导下部指导的爱情文艺片，女主用的就是‘慵懒’的妆效呢！”

    而陆绿说着说着，又提到了之前的事，言及她之前的严重过敏，真的是被美妆品给搞怕了。

    见再说下去必然扯到香妆，可时光与香妆已握手言和，汪晨露便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与何导聊起新片的妆容细节来。

    可到底陆绿起了头，桌底下的那一帮小花，都谈到了之前的那些美妆品毁容事件。还纷纷感叹，新人不易做，得到的美妆品都是最差的，更不要说什么赞助了，每天戴着厚厚的脂粉“假面具”做人，真的是毁容。

    而陆绿接过话题：“倩倩，你可以多用用时光的玫瑰露面膜，补水保湿，我们这种带妆的‘干’人最需要了。担心过敏？怎么会呢？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当初《第一炉香》的演员过敏事件，本就是时光与香妆皆有嫌疑，不清不楚，如今被陆绿模棱两可地提起，却十分奇怪。

    饭局结束后，汪晨露没有回文氏别墅，而是直接去了时光总部。田秘书依旧在工作，见她这么晚过来，也有些惊讶。

    “‘时光的秘密’面霜，三年前曾出现过问题，那批问题产品后来的处理文件在哪里？还有在拍《第一炉香》时陆绿用的‘无惧高清’系列，后续没再接到投诉报道了吧？相关资料全整理一份给我。”汪晨露说道。

    田秘书的效率很高，马上把一切文件单据整理好，送到了她的办公室。临走前，田秘书看了眼钟表，已经凌晨三点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先离开了。

    留下来的还有海东，他见姐姐的办公室一直亮着灯，便敲了敲门走进来，见她在看三年前“时光的秘密”面霜的文档，他指了指那份文件，说道：“我一过来时光上班，就留意到了这桩事故。为安全起见，也追查了那批产品的下落，相关负责人将全部有问题的产品销毁了，这里有送去销货的工厂的那条线的备案和签字。”于是，他替姐姐翻到了那一页。

    汪晨露看到签名，心中大石落下了一些，可又总觉得不妥。那时，她被文洛伊拘禁，许多时光的事非她经手，就连那出卖时光的许副总监，汪晨露也没有接触过他，他就被炒掉了。

    见她紧蹙着眉，海东多多少少知道这批问题货源的重要性，奇怪的是，那个销毁货品线上的车间主任也在不久后辞职了，三年多来，都没有再出什么事，所以时光的人都忘记了当年那件事。海东没有打扰姐姐，安静地退了出去，然后给阿柏打了电话，将他发现的当年“时光的秘密”面霜的那些疑团、车间主任的突然辞职等，告诉了阿柏哥。

    因为陆绿的持续走红，许多节目都请了她去当嘉宾。其中有一档是美容类节目，主持人赞她皮肤好，她就说是保养有道而已，还提及时光，赞时光的产品好，她所有的护肤品都是用时光的，尤其是时光的重点品牌，“时光的秘密”面霜，而且她还把时光的产品介绍给了剧组里所有的女演员。

    当在家里看到那一档美容节目后，汪晨露马上打电话给她的小团队，召开了紧急会议。这阵子她总是心神不定，隐约觉得会有事发生。与白明珠在《无处可逃》片场时，陆绿看向她的那种古怪眼神，使得她在梦中都会惊醒。

    汪晨露看向“时光的秘密”系列的品牌经理，压下情绪问道：“关于三年前的问题产品销毁一案，你调查得如何？”

    品牌经理摇了摇头：“许副总监一离开后，什么线索都断了。具体的问题批次有没有流出去，无人知道。毕竟那个批次的产量很大，达到几十万瓶，且当时并非第一时间处理的，压在仓库里也没有点算清楚，若真的被带走一部分，根本无人得知。”

    汪晨露的眉心已经扭到了一起，她十分烦躁不安，也没有具体的解决方法。

    市场部经理说道，这件事都过去三年了，有问题早出事了，会不会是她多虑了。

    她听了，揉了揉太阳穴，也只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正当人心惶惶之际，田秘书的电话响起，他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附在汪晨露耳边耳语。汪晨露一怔，马上让他打开即时视像会议。巨大的投影屏幕里是文洛伊的头像，其他的时光高层见是大股东现身，之前的躁动不安纷纷压了下来。

    文洛伊在视像那头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大致明白了时光最近的动向，并说已经把三年前的视频监控调了出来，会在近期内寄到。而他手头上有一段复制的片段，他即时播了出来。

    原来是已经离职的许副总监在三年前曾出入废旧仓库的记录，录像画面虽然清晰度不高，但已经可以辨认来人。当时还未曾离职的许副总监是私自进入仓库的，没有向上级报备，他更是带了一辆小推车进去，虽然带走的货品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他的嫌疑是最大的了。在他出入仓库一个星期后，他便离开了时光，至今没有人见过他。他好像从这个行业里消失了一般。

    时光集团的录像监控是每个月看过后，便定期清理的。所以，汪晨露并没有从相应文件里发现这一证据，倒是被心细的文洛伊保存了下来。当年，文洛伊一手策划，让她发现了许副总监就是被香凝玉收买的内鬼，所以，关于许副总监的后续跟进，一直是文洛伊在负责。

    当视频会议结束，幕布上文洛伊的容貌一点点地暗下去直至消失，汪晨露都没有回过神来，怔怔地对着幕布出神。他关掉视频前，看向她的那一眼，那么深，暗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他的目光就那样冲向了她，让她的一切无处躲藏……

    最后，还是海东唤醒了她。她立即收拾心情道：“我们该第一时间备案，把这件事告诉警方，就说有问题的产品在三年前被人恶意提取，只怕会用在流通市场上，导致有人受害。”

    白明珠掌掴陆绿？！

    各大媒体报道的都是这段夺人眼球的新闻。

    汪晨露知道这个消息后，震惊不已。在赶往警局的途中，汪晨露正要给她电话，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晨露，你的电话怎么老占线？”白明珠的声音有些急切。

    汪晨露的担心尚未说出口，就听到她说：“陆绿不简单，她把时光的产品推荐给了圈中的一些好友，她们用过时光的产品后，脸全部出现了红肿。而最麻烦的是，时光作为《无处可逃》剧组的美妆品供应商，现在剧组里的女演员脸上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红肿、起水泡，甚至是毁容，后果十分严重。制片人已经向警察备案，也公开说要与时光集团划清界限，取消你们供应商的合同，还要在圈里发起抵制时光产品的行动。我和汪柏刚联系上，他查到，陆绿最近与香凝玉走得非常近。”

    听完白明珠的话，汪晨露只觉得轰的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什么坍塌了。难怪白明珠会对陆绿大打出手！她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对自己却是一片热诚的。

    “明珠，谢谢你。”汪晨露有些哽咽了。

    “就为我打了她的事？”白明珠苦笑了声，“我的事是小事，你才要多保重。商业上的事我也不懂，更帮不上忙。”

    “够了！有你的支持就够了！”挂下电话后，汪晨露让司机把车开快些，直奔警局。而另一方面，让危机公关马上处理这一情况。

    田秘书的电话打了进来，提及最新的情形。暂时，各大媒体还不完全清楚这件事，但只怕不出半天，谣言就会满天飞了。而时光的记者招待会，会在半个小时后举行，由海东来主持，言明关于“时光的秘密”面霜的一切情况。

    默了默，田秘书说：“文董事已经联系了相应熟悉的记者，也带着一批记者、卫生局与安监局的人，和部分专业人士到总部最大的那一间生化工场，参观了‘时光的秘密’面霜的生产过程。这段短片会在今晚的美容频道、新闻频道与纪元旗下商厦的所有滚动屏幕播出。”

    目的就是要力证时光的产品是没有问题的！而产品使得女演员毁容的事，还没有完全曝光，应该也是被文洛伊压了下来，争取时间做好一切危机公关处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汪晨露那一颗不安的心，不知为何竟渐渐安静下来。

    等从警局出来，太阳早已西斜，点点金光透过层层碧色叶子漏了下来，落在地面上，跳跃着淡墨色的斑驳。她仰头，太阳是瞧不真切了，挂在尽头处。

    忽然，手机响了，她接起，是文洛伊的来电：“你别太担心。一切有我。”他的话很简单。而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心头的那一点阴翳渐渐散去，她微微笑了笑，坐上车，迅速离开。

    《无处可逃》的片场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因男演员也同样需要上妆，所以用过了深棕色男用眼影的卓航生，也没能幸免于难。

    但他很专业，因为肌肤本身问题不大，只是眼睛有些肿，所以继续演出。刚好是与白明珠有一幕只靠肢体语言与眼神来发挥的对手戏，两人之间并无台词，那一幕场景拍得很顺，一条就过了。

    卓航生靠回椅子上，助手马上替他拿来冰块，敷上红肿的左眼。白明珠也跟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真是佩服你，还能带病上阵。”

    一声短促的笑后，卓航生取下冰块，然后带点玩味地看向她：“真看不出，你是会动手的人。”

    原来，那陆绿根本就是有心把事闹大。她只是扇了陆绿两个耳光，可毕竟还是心中有数的，根本没有在她脸上划出血痕。陆绿脸上的伤看着吓人，实则不深，不会留疤。可陆绿跑去医院，故意对着镜头露了一下两条血痕，便遮挡了起来，怕是不想用会使得脸毁容的时光的产品吧，不过是顺着自己打她的势，将计就计。果然，冲动是魔鬼！

    取出化妆箱里时光的化妆品，白明珠简单地补了妆，准备着下一幕戏。见卓航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干脆回答：“时光的产品根本没有问题，陆绿不知收了时光的对手多少钱。”

    “大肆推荐圈中好友用该产品，这招太过于明显了。哪个女明星不想自己皮肤最好，怎么可能如此大方分享美容心得？”卓航生在娱乐圈里浮沉十几年，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看得比谁都清楚。

    两人又回到片场里，赶拍进度。

    可后门忽然被人打开，几个记者模样的闲杂人混了进来，举起相机就开始拍照。何导马上停止拍摄，让助理去清场。

    那记者将麦克风递了过去，大声嚷嚷：“剧组人员稀少，是不是因为用了时光有问题的化妆品，都进医院了？”

    另一人问道：“何导，您会不会追究供货商汪小姐的责任呢？”

    “那不是打人的影后白明珠吗？”一众记者都挤到了白明珠面前，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白明珠被扰得不胜其烦。最近她的形象大跌，好几个广告都被终止了合约，只是和时光的合约还有效。新东家对她不闻不问，一副让她自行解决的样子。她的经纪人已经跑动许多关系了，可陆绿发动了一众粉丝不停地诋毁她，更将社会舆论转移到她与时光存在收受利益的不良传闻上来，不停地抹黑她与时光。

    还是卓航生出面，护住了白明珠，而保全也过来了，拦住那帮记者。何导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忽然说道：“白小姐，你以后不用过来了。这部片在后期处理时，会剪掉一些戏，为了电影着想，你应该明白的。”

    就是说，她与《无处可逃》的合约，也到此终止了。

    “我理解，没事。”白明珠也不多说，取过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时，卓航生叫住了她：“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前尘号》还差一个女主角。”那是他做制片人投拍的一部新戏。

    当天傍晚，卓航生离开片场时，被守在外面的记者拦住，他的回答相当有意思：“我一直在用时光的产品，没有任何问题。剧组的大部分女演员用了会出事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可我看过时光的产品，根本是两个批次的，三年前的货品包装上没有更新，瓶子也和现在的升级版瓶身有细微不同。所以，我用的，是时光直接发进来的货，而有问题的批次怎样流进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新闻播出时，一向安静的汪晨露也低叫了一声好，暂时，社会舆论还是对时光有利的。

    她咬着水杯窝在沙发上，那模样像只愤愤的小兔。

    文洛伊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哧笑一声，大步走了过来，把她的杯子取下：“再咬，杯子都要被你啃碎了。”

    被他一说，她闹了个大红脸。客厅里只有彼此，电视里播着其他新闻，关于时光的那一条就这样过去了。她抱着双膝，有些局促，不自觉地啃起了自己的指甲。

    短促地笑了一声，他握住她的手，她方抬起眼瞧他。他的眼眸半眯，狭长深邃，因含了笑意，眼尾斜斜往上挑起，直入鬓发。她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挣了挣，指尖仍被他攥着，只听他说：“原来你是只兔子，喜欢啃东西。”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有些慌张。而他俯在她身上，锁定在几厘米的地方，唇似贴着她的唇，又似没有：“要摆平陆绿不难，想听听我的建议吗？”他低低地笑，呼吸喷在她脸上，离得太近，她看不清他的眼睛，睫毛一颤，轻轻扫过他的唇，他的唇瓣便印在了她的眼角。

    他的建议，一向是有偿的……

    她试探着，将双腿圈到了他的腰上，抬起头吻了吻他的唇，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依附他，攀附他。见他保持着不动的姿态，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她恼了，闭上眼睛去吻他，先是浅浅地沿着他的唇角轮廓舔舐了一圈，浅淡得像一把粉刷若有似无地扫过；然后，便是法式深吻。她的舌头灵巧柔软，像一尾蛇，挑动起了所有的情欲，一只手已经滑了下来，解开他的衬衣扣子，一粒、两粒、三粒……然后是皮带，她怔了怔，眼睛却没有睁开，继续解了下去……

    那样的挑逗，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在这场男女争夺主动权的战争里，她要的，是对他的利用，而他要的是她的全部。没有再犹豫，他猛地将她的手反转压在了头上方。她吃痛，猛地睁开眼睛，而他同时低吼：“看着我！”深沉的声音有些干哑，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顺势扯开了她白色裙子下的那方单薄蕾丝，没有丝毫犹豫地抵了进去，直到她身体的最深处……

    她痛得弓起身体，本能地想反抗，双手却被他死死抵住，她侧过脸去，猛地咬住他的手臂，直至鲜血淋漓。

    “叫出来。”他的嗓音更加低哑，冲撞越发迅猛，天翻地覆的颠倒中，她全身的神经骤然崩断，低低哑哑的呜呜声自她唇间溢出，似一只受伤的困兽，又似极愉悦的痛苦。她死死地闭着眼，咬着他的手臂，无论他怎样折磨、怎样要求，她都不肯睁开眼睛瞧一瞧他。终于，在那一瞬间迸发，他俯在她的胸口，低低地喘息。

    而她终于松口，骂道：“你浑蛋！”

    他依旧埋首于她胸口，笑音颤动：“我想听的，又不是这个。”

    她想推开他，他的唇又移回到她耳边，暧昧的气息徘徊流连，最后才慢慢说道：“汪柏虽然找到了许副总监，不过老许可不愿合作。但是，我手上有份东西，可以令他开口。”

    听他提到了阿柏，她的身体蓦地僵住了。她的一切举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眼内深藏的情绪，那些爱怜，转瞬之间，消逝了。

    香凝玉一个普通女人能在商场上混得这么开，是认识些道上的人的。

    当初香凝玉用钱收买老许，让他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情来，不单向香妆提供了时光的产品配方，还暗中偷出有问题批次的“时光的秘密”面霜。可这一切，汪

    晨露并没有有力证据。尤其是许副总监出卖时光配方这件事上，一直没有证据。所以，三年前，时光只是辞退了他。

    香凝玉则不同，她给了老许一笔钱，让他永远离开上海。汪柏几经周折，虽然找到了老许并将他控制住，可老许在接到香凝玉的一则信息后，一言不发了。原来，香凝玉发给老许的，是他在加拿大留学的儿子的照片。照片里，他儿子身后还有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跟着。

    香凝玉不傻，杀人放火的事她不会做，不过是恐吓与警告他将嘴闭紧而已。

    文洛伊知道了整件事情后，立即飞往加拿大，以好听的理由“请”了许是宇回国，并安排了吃喝玩乐，将他留在了国内。所以，许是宇便是文洛伊的筹码，而文洛伊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汪柏。

    就在文洛伊将这件事告诉汪晨露的第二天，汪柏将许是宇带走，并让他们父子两人见了面。文洛伊给汪柏电话时，汪柏好整以暇地开口说道：“绑架勒索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文董事，所以我好心地让他们父子团聚了。”

    文洛伊声音冷漠：“像汪总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绑架的事呢！现在老许已经对香凝玉没有顾忌了，而且你手上又握有他与香凝玉商业犯罪的证据，弄倒他们不是易如反掌吗？”要费心费力去铲除香凝玉这样的蠢事，还是让别人代劳好了。文洛伊笑了笑，挂了电话。

    他开始期待这场好戏了。

    宴会上宾客如云，来来往往，觥筹交错。文洛伊心情很好，一直面带微笑，又斟了一杯酒，慢慢品着。

    是陈可城的朋友开的宴会，而作为城中富豪，文洛伊也在陈可城的邀请之列。

    宴会谈的无非生意。陈可城不方便出面罢了，所以借了在商界的朋友的名义开的。

    见陈可城的杯子空了，文洛伊为他添了半杯递给他。陈可城玩笑道：“难得见文先生过来走动啊！”

    文洛伊笑笑，没有回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在了露台的桌面上。

    露台上很安静，是聊私事的好地方。陈可城挑了挑眉，挑开了火红的火漆，取出里面的文件，只听文洛伊闲闲道来：“之前，港岛司氏集团的司长宁想在本地的东区要一块地，政府早已将其规划好，要打造成新的CBD，也以公开招标，和东区那一片的老住户也谈得差不多了，就差个别钉子户。想来，那些刁民难搞，贪心不足，死活不肯搬迁。为了早日完成计划，我知道您通过香凝玉道上的朋友办了些事。作为回报，你也帮了香凝玉许多。现下香凝玉道上的朋友却泄露出这么份文件，香凝玉已经牵扯进圈地之事，想必十分麻烦，难以脱身。这样的事，谁碰上了都难以脱身的。幸好，这份秘密文件落到了我手里。”话点到为止。

    接下这份厚礼，陈可城这只老狐狸依旧皮笑肉不笑：“香凝玉此人，野心太大，难以控制，我与她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一句话，与香凝玉彻底划清了界限。见文洛伊满意地点了点头，陈可城又道，“想必那位汪小姐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值得文先生花如此多的心思。”话里不无讥讽。

    文洛伊笑而不答。只要香凝玉失了陈可城这座靠山，根本就是一只没了牙的疯狗。

    两人心照不宣地碰了碰杯，陈可城把酒喝完，文洛伊道了句：“今晚玩得开心。”然后先一步离开。

    因为掌掴事件，陆绿的绯闻是越炒越红，香凝玉趁机签了她做代言人，香道的产品在市场上也火热起来。

    当莉莉在商厦里路过香道的门店时，陆绿的巨幅海报就贴在最显眼的橱窗上，推出的最新款产品打出的广告词是：美丽的同时，让我们的肌肤呼吸。是一款针对受损肤质的修复性护肤品。

    莉莉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那里。

    香凝玉已经看见了莉莉。莉莉不好控制，而自己一直在监视她的动向。

    见香凝玉招了招手，秘书李沫殷勤地小跑过来，微笑道：“香小姐。”

    “最近你和许是宇通过电话了吗？”她斜睨李沫一眼。

    李沫正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喜欢的类型，年轻美艳没有头脑，只要香凝玉用金钱笼络住她，她就会心甘情愿地替自己卖命。绑架的事，香凝玉是不会去做的，她不过是通过李沫控制住许是宇，在老许那里做成许是宇在她手中的假象罢了。

    李沫垂下眉眼，十分恭敬：“一直保持着联系的，他跑去了意大利玩，连他爸都找不到他。”

    香凝玉的笑意更深了：“哦，那老许不就得着急了？”

    李秘书一笑，眼眸内一闪而过的促狭，香凝玉没有看见：“谁让他那么不识趣，三年前来找您时，还故意录了音。”说着，把那张碟片递了过去。

    香凝玉手握着那张碟片，不禁出了神。三年前，老许将暗中偷出来的有问题的“时光的秘密”面霜卖给她，她给了他一大笔钱，更说了些威胁的话，没想到这一切，老许都录了下来，以求自保。如今，这份证据已经在自己手中了，她不必再担心老许了。

    香凝玉离开了店铺，回到香道公司总部。作为首席秘书，李沫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下了车，香凝玉先上楼去，李沫将车泊进了停车场。李沫为人心细，又是得了那人特意指点过的，做起事情来对于每一个细节都不会轻易放过。当她停好车时，忽然发现了车里的秘密。她一笑，伸手拨了拨那个隐匿得极好的监听器。

    想了想，她给那人发了条短信：老板，我发现香凝玉的车上被人装了监听器，看来，莉莉在行动了。她的大脑里闪电般涌现出上个月见到莉莉时的景象。她去停车场取车，刚好看见莉莉在香凝玉的车边徘徊。

    香凝玉有好几辆车，为此，李沫特意调了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果然看见莉莉在香凝玉的两辆车上做了手脚。所以当李沫回到香道总部时，曾留意过香凝玉的办公室，在室内的盆景树里，也发现了监视器。

    叮一声响，是那人回短信了。李沫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找个适当的时机，让香凝玉知道莉莉在背后搞的小动作。李沫马上回复：是！

    当进入香凝玉的办公室时，李沫意有所指地胡诌：“香总，方才我在停车场里居然见到了莉莉，还鬼鬼祟祟的。”

    香凝玉本就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她刚从老许那里得到了碟片，马上莉莉就在香道店铺经过，然后还跟到了香道总部的停车场，难道莉莉也在打这张碟的主意？想起握有莉莉亏空公款的把柄，莉莉一定也想抓住她的什么把柄以求自保，香凝玉让李沫先退了出去。

    等李沫一走，香凝玉马上将碟片取出，放进电脑里，为了看清与听清内容，她把声音稍微调大声了些。电脑画面里，出现了她与老许，然后是两人的对话。碟片显示的时间记录是三年前。

    检查过了内容，她将碟片取出，她也是理工科出身，验证过，知道这张就是母碟，于是她取过剪刀，将它狠狠地剪烂了。终于，她再也没有任何把柄被人抓住了。

    香凝玉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

    而另一边，莉莉也露出了微笑，这个老狐狸再老奸巨猾，还是百密一疏。这张碟片虽然毁了，但她装在香凝玉办公室里的监控摄像头，已经将电脑里的画面全景拍到，并录了下来，当然，还有电脑里香凝玉与老许的对话！

    只要有了这个，她就可以与香凝玉交换条件了。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将出神的莉莉吓得胆战心惊。看了眼来电，莉莉的额间闪过冷汗，接起时尽量让声音自然：“有什么吩咐吗？”

    果然，对面传来了一阵冷漠的笑声：“这场戏好看吗，笑得那么开心？”

    “你监视我！”莉莉惊得跳了起来，站在办公桌后环视四周。汪柏也曾到过时光总部，他要下手，太容易了。

    “这样的手段，你用来对付香凝玉就够了，何须我对你出手？”汪柏笑了笑，“我要你手上的东西。”

    莉莉似是嗅到了可以谈条件的机会，可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隐藏起一切情绪，她知道，如今的汪柏太可怕了！“给你可以，反正我们扳倒香凝玉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我要香凝玉手中关于我的那些东西。”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接触到香凝玉，除了拿这张碟去和香凝玉交换，如果汪柏想自己出面解决香凝玉，那是最好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可以。”汪柏微笑了起来，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设计进行。

    “你怎么能拿到手？香凝玉将那些东西藏得很紧！”莉莉还是有些不信任他。自己当初与香凝玉还未撕破脸面时，也曾暗地里寻找过，根本找不到，就连香凝玉的私宅她都潜进去过。

    为了使她相信，别再搞出什么事来节外生枝，汪柏道：“我有线人在香凝玉身边。”

    莉莉怔了怔，只觉汪柏太可怕，就连香凝玉都已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于是，一个更大的疑问冒了出来，她脱口而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谈条件？你让你的线人直接盗取那张碟不是更快更省事？！”

    汪柏笑了一声，有些无可奈何：“香凝玉这只老狐狸的动作太快了，我刚知道她得到了这张碟，可线人的下一个电话就告诉我，碟片已经被销毁了。不过线人发现了香凝玉办公室里的监视器，问是不是我装的。而我猜，真正装监视器的人大半是你。”

    莉莉笑了笑：“汪先生果然聪明绝顶，观察入微。只要你把我的文档交给我，我自然会把这份东西给你。”

    “别和我玩花样了，你心眼多，我防不胜防。如果我先把东西给你，你却不给我，那我怎么办呢？”汪柏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电波传来的他的那点笑意，也似虚无。

    忽然，手机被接过，莉莉抬头一看，许之衡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都听到了？只听许之衡对着手机说：“汪总，我会亲自见你，我们两人同时交货。你大可信任我。”

    对方默了默，然后答：“好。具体时间再定。”就挂上了电话。

    莉莉站了起来，扑到许之衡怀里：“之衡，这件事你为什么要插手？”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只要你拿到了那份证据，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回欧洲！”许之衡吻了吻她的额角。

    她眼神闪了闪，有些担心：“我害怕……”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许之衡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嗯。”莉莉点了点头，踮起脚来，在他的脸上吻了吻。

    一间气氛热烈的酒吧里，一个男人坐于最阴暗的角落处。

    李沫走上前去，低声说：“可以收网了。”

    “很好。”汪柏将一张支票推到了她面前。

    她接过，带了一点好奇地问道：“其实老许的所谓证据就是你给我的。你为什么不直接拿来对付香凝玉而要绕那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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