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温香放肆起来;王子睦则觉得与大兄住在一个院子里无比心安,什么都不必再多想,沾枕便睡着了。
翌日一早,王子献兄弟三人便启程回了商州。而宋先生的文会帖子也送了出去,他那群老友见到之后,自然又不服气又好奇,便纷纷回帖说一定会到。有位老先生想起了拜师礼那天新认识的友人李三,于是又讨要了一张帖子,派人送到了——濮王府。
濮王殿下当时自称是濮王府的门客,这些率真的老先生们都未出仕,又不曾细问宋先生,哪里知道濮王生成什么模样?于是都深信不疑。
因带着美婢乘着马车一同行路,又有整整一车礼物之故,直到傍晚时分,王子献方领着两个弟弟回到家中。三兄弟来不及梳洗换衣,便风尘仆仆地赶去正院内堂拜见王昌与小杨氏。直到他们跪在地上,郑重地行了稽首大礼之后,两人方将他们叫起来。
小杨氏一手牵着王子凌,另一手轻抚着王子睦,不停地嘘寒问暖,慈母之态尽显。王昌虽露出了一两分喜色,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很勉强地扮演着父慈子孝的模样。还有小杨氏所出的大娘子王洛娘,侍妾所出的二娘子王湘娘,都或娇笑着,或很有眼色地上前凑趣。唯有王子献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家和乐的场面,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他与这一家人,果真是格格不入,更丝毫不愿意融入其中。瞧起来无比温馨的场景,却是处处漏洞。几乎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惺惺作态,眼中流露出的各种欲求,简直不忍直视。便且端看谁手段更高明些,耐性更足些,能忍得住罢。
“大郎。”好不容易熬过这一段漫长的叙离别,王昌便迫不及待地将长子唤到跟前,“你如今身在国子监,可认得甚么能说得上话的学官?”
王子献心中冷笑:果然,在这个家中,若说谁最为愚蠢,这位阿爷认了第二,便无人能认第一了。竟然连一点安抚、一点铺垫都不给,就这么大喇喇地说了出来。难不成他以为,长子替他谋算甚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么?呵,如果当真是万般孝顺的儿子,恐怕早便被这对既愚且毒的夫妇害得尸骨无存了罢。
“阿爷可有什么事?”心底腹诽无数,神情中却是含着恰到好处的惊异以及淡淡的担忧之色。若论虚伪佯装,恐怕王家也确实无人能及得过王子献。“若是想举荐族人进入国子监或是国子学,就算认识学官也是不能成的。国子监自有规矩法度,不可随意打破。若是有人徇私,那群御史便会追着一直参奏。灰头土脸不说,还极有可能丢官去职。故而,学官们根本不会随意答应这种事。若是阿爷不方便拒绝族人,那便由孩儿出面就是。”
他说了这么多话,却没有一句是王昌想听的。于是,他更为焦躁了,一时情急之下,竟也不觉得自己的遭遇实在难以启齿:“不是为了族人,却是为了为父。前一阵四年考校大计,不知怎地,为父得了个‘下下’,商州的功曹竟然将为父的官职给捋了!本想让明府替为父求一求情,谁知明府收了重礼,却传话责骂了为父一通,说是去了州府之后,功曹叱责他不顾规矩办事……”
他越说越是惶然,急道:“以前也不是不曾得过‘下下’,却也安然无恙!每一任明府见为父老实勤勉,都不曾为难过为父,怎么偏偏这一回却如此严厉?为父便想着,许是这一任明府欺咱们王家无人!你若是认得甚么学官,央他们给明府去封信问一问。京官总比外官威严些,说不得看在这封信的情面上,明府愿意向州府功曹再问问?”
“阿爷此言差矣。”王子献肃然摇首,回道,“学官如何能管得了考功之事?那可是吏部之职,断没有越过吏部之人伸手的道理。而且,便是吏部之人,考功司还分京官考校与外官考校呢,都不许越界的。说起来,阿爷怎么不去问一问族长?族长如今不是任商州法曹么?与功曹应当也能说得上话罢?”
提起此事,王昌越发躁怒:“为父去见了族长好几回,他也只推托说这一回考功格外严厉,绝不许徇私,竟是不愿替为父说几句好话!”
王子献遂沉吟道:“那明日孩儿替阿爷去见一见族长,求他一求。咱们王家多一个人出仕,便多一分能耐,他应当不可能不顾虑几分才是。”
王昌有些无奈:“暂且也只得如此了。”
小杨氏双眸微转,示意张口欲言的王子凌与似乎也想说什么的王子睦噤声,揽着兄弟二人,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