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即将开始的功夫,林广乐跑到角落去接了一通电话,讲完电话他满脸沉重地走到陆孝严跟前,贴近了低声说道:“孝严,抽空看一下即时新闻,出事了,程澈死了。”
“什么?”陆孝严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林广乐语带惋惜:“就刚才,听说是跳楼自杀,当场就死了。”
陆孝严微微皱起眉头:“怪不得……”
怪不得他上辈子的记忆里并没有一个叫做程澈的歌手,如果这就是程澈的命运,那么上辈子在他还没认识凌希之前,程澈应该就已经去世了。同居那三年里头,凌希从没说起过自己的经历,也从没提到过曾经有个叫程澈的朋友。
林广乐还在等着陆孝严的下文:“嗯?怪不得什么?”
陆孝严很快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没什么……凌希呢?他没受影响吧?”
“谁知道,你觉得他会跟别人分享心情?”林广乐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刚才给宝妹打了个电话,她说凌希今晚排了夜戏,恐怕要通宵了。忙一点也好,忙起来就顾不上关注新闻了。”
陆孝严白了他一眼,又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等会少喝点,晚上跟我一起过去探班。”
林广乐为难地“啊——”了一声:“不好吧,你知道冯安这人性子怪得很,直接就这么……”
“就这么定了,”陆孝严根本不给林广乐讲话的机会,“你是天星的老板,你来安排。”
林广乐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大厅的楼梯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宴会的主角陆远腾牵着小妈方瑶的手缓缓走了下来。
来到众人面前,逐个寒暄过,陆远腾清清喉咙笑着说道:“诸位,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包涵。其实今天除了我过生日,还有几件喜事要跟各位好友分享。想必各位应该都听说了,犬子孝严正在和盛家的大小姐盛旷交往,等过段时间他们二人举行订婚典礼,还望各位能拨冗出席。除此之外,还有个好消息,是关于我太太的……”说着话他将目光投向身侧方瑶微微隆起的肚皮,脸上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客人们瞬间会意,急忙恭维道:“远腾兄真是老当益壮,好福气好福气,这是三喜临门啊,还要恭喜陆太太!”
“惭愧,惭愧。”陆远腾假意自谦地笑着,“陆家能够添丁进口,我很开心,无论如何辛苦太太了,所以我在此宣布,将来阿瑶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拿出腾华百分之十的股份奖励给他们母子,也请大家帮忙做个见证吧。”
话音刚落,原本坐在角落沙发上的姐姐陆孝仪“腾”一下站了起来,恶狠狠瞪向小妈,眼神里带着愤怒,不屑,和欲言又止的纠结。关键时刻,大哥在身侧用手拉了拉她的胳膊,制止了她进一步的举措。姐姐胸脯剧烈起伏着,好半天才一屁股坐回到了沙发里,端起酒杯大口大口将红酒一饮为尽,而后抱臂坐在那,仍旧冷冰冰逼视着大厅另一头的父亲和小妈。
大哥也在远远瞄着小妈,不过和姐姐的怒火中烧不同,他要平静许多,大有一种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笃定和自信——是啊,就容这贱人再过一段好日子吧,什么时候孩子出生了,就可以去查dna,等到坐实了父亲头上的绿帽子,看这女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想必大哥心里是这么想的。
说也奇怪,这世上所有盯着蝉跃跃欲试的螳螂,都不曾发觉到自己身后还站着一只虎视眈眈的麻雀。
按照流程,宴会开始之前要播放父亲的贺寿短片了。陆孝严假作不经意地放眼扫视了一周,人群中果然不见沐夏的踪影,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打了个响指,很好,一切都处在掌控之中。
灯光暗了下去,大厅里响起温馨而舒缓的音乐,巨大的显示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父亲普通而又忙碌的一天。从早上出门前妻子帮忙扶正领带,到车上毫无架子地和司机开玩笑,然后是公司里开不完的会议、见不完的客户,再然后是傍晚回到家,贤惠的妻子亲手烹饪出各色家常美食,儿女们其乐融融陪他坐在餐桌前面边吃边聊,笑语不断……面对镜头,父亲如是说:“这就是我的生活,看起来似乎每天都没什么不同,可是每天又都充满了不一样的快乐。”
其实大家都知道,片中呈现出的状态必然是假的,但并不妨碍大家被这些假装出来的效果所感染,纷纷投以了热烈的掌声。
短片结束,灯光重新亮起,父亲和小妈二人依旧是甜甜蜜蜜手挽着手,走入人群一路寒暄着,向大家亲切周到地敬起了酒。谁知才走出几步,大厅里那些此起彼伏交谈声、说笑声、玻璃器皿碰撞声都在一瞬间里戛然而止了,整个大厅就像被投入了冰窖一般,连气氛都被冻结了。
父亲狐疑地抬起头,顺着大家的目光扭头朝背后大屏幕望了过去,屏幕上原本停止的待机画面不知何时又重新开启了,这一次的画面无声却激烈,画面主角一对男女,男的,是他最器重的儿子陆孝诚,女的,是他最宠爱的女儿陆孝仪,这对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正在像动物一样不知廉耻、悖逆伦常地疯狂*……这画面来得太突然,也太过震撼,父亲甚至都没来得及抹去脸上程式化的笑容,那只盛满红酒的杯子还高高举在半空中。
足足呆了有半分钟之久,大哥第一个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冲向控制室所在的方向,姐姐则两手抓扯着头发不断尖叫着,边叫边用穿了高跟鞋的脚不断踢踹着周遭的摆设,疯了一般。有客人看得嗔目结舌,杯里的酒洒了满身都不知道,也有人手里捏着雪茄忘了抽,火星引燃了女伴的裙摆。父亲试图控制住场面,可才刚刚喊出两个字,就止不住弯下腰去痛苦的捂住了胸口,小妈则在一旁假装焦急地帮他摩挲着后背,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佣人和临时招来的服务生们乱做一团,一会儿听从大哥召唤跑去关闭设备,一会儿慌手慌脚地安慰着姐姐,一会儿被小妈指挥着去帮父亲倒水拿药,还要应付各处的突发状况。
陆孝严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不错,比预想的迅速很多,也顺利很多。他轻轻抿了一口酒,将杯子交给服务生,然后正正西装,挨个活动了一下眉眼五官,然后摆出一副无比担忧的表情,大步朝父亲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