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进溪水里,向着前面月光树林涉水飞跑。
她能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是十一个虾夷人走向了与她相反的方向。他们带着晕倒的同伴飞快退却,向崎岖的小山路而去。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避免得被药烟的药力控制。
她迎着山风,从溪水里登岸,跑过短树林,又一次跳进溪水。
她继续向月光树林前进。
满头满脸的水,足以让她在奔跑中清醒。
更何况,生番们已经开始破坏祭坛了,他们当然是提前吃了解药,但也要用水浇灭烟药防止解药失效。
最重要,他们是要让扶桑的生-殖神明失去此类娱神的供奉。
她一路上听着兽鼓声传来的方向,默默算着距离和时间。
因为刚才这一番争吵拖延,背通奴他们也无法按她的设想,直接绕路去驻马寺,免不了会被生番遇上。
但愿,斯通奴不会失去他最得力的侄儿。
否则他免不了又会大哭一场。
正是因为得到消息,判断出他在培养这个侄儿做下一任的头人,她才会接受背通奴的护送。
在做好足够的准备后,她愿意在这一次进山冒险与虾夷人同行,因为以她的经验,没有什么比共患难更容易培养她和虾夷勇士之间的默契。
就如她和黄七郎。
因为她也不知道。他叔叔期通奴能活多久。
生番们就算在学习宋人的生活,他们各种容易生病的生活习惯也太不容易改变了,延长他们的寿命至少还需要好几代的时间。
更何况。他们马上就要面对扶桑人的内乱,他们当然还需要保护唐坊。
不到万不得已,三万坊民不可能就如此放弃唐坊,迁回大宋。如果是这样的话,等于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所以,就连她都做好了准备。
这一世重生之后,她回想起完全没有预兆的死亡和人生。又面临着异国他乡完全没有保障的生活,所以她在十岁时候就有了和斯通奴一样的念头:
突然结束这一世的生活。是随时可能会发生的事。
她甚至在前世时,心底就有了一个念头:
她面对的一切觉得它想改变一下时,并不见得会提前和她打个招呼。它只会像小蕊娘的恶作剧,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从屋子里跳出来。把它的脸暴露在她面前。
所以,她看中的续任者至少有五个,包括她的两个弟弟在内。
有备无患。
她终于踏步冲进了月光树林。果然,没有人来阻止她。
边缘地带也没有不穿衣服的扶桑男女。
她弯着腰,在浅金色的茅草中行走着。
正是因为这半人高的柔软茅草,十年前她才能轻易入林,也能幸运地四处乱逃而没有被马上抓住。
只不过,连她和斯通奴都没料到,扶桑山民会把祭祀地点放回到北山道旧祭场来。而生番们居然也如此快地发现了真相。
因为火器震响。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本来是决不敢靠近北山道的。
现在的情况,实在是给她找麻烦……
……
和她一样烦恼的楼云。站在烟药迷漫的月光树林边缘,喝了一口抢来水葫芦里的清水。
听着四面兽鼓惊起的虎吼狼嗥声,他叹了口气。
马上就会有野兽受惊而乱蹿了。
它们当然会被集结的各种生番部民轻易杀死,然后躲得远远的不敢进林。但在此之前,它们少不了要给独行的他找些麻烦。
虽然觉得水葫芦里的水量不多,也许不足以让他一直保持清醒。不足以让他顺利走出这片林子。
但他仰头看着驻马寺方向的夜风筝火光。
他知道那位女坊主必定又做出了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也许她根本没有退进内库工坊,而是按他所推测的。直接退进了最能庇护她的驻马寺。
他需要快一些了。
楼云提着水葫芦,迎着迷目的烟雾,一步一步走进了月光树林。
她也行走在月光树林的边缘阴影里,继续潜行。
在她这个方向,她能很容易避开闯进的野兽。
烟雾中有无数男女人群与她擦身而过,有一些已经套上了凌乱的衣裳,有一些仍旧迷糊着,保持着祭神时狂欢的模样。
她知道,扶桑人并不是因为男人能-力-不行而在祭神时使用烟药。
他们在山中耕种已久,又不断受驻马寺僧众们的教化,扶桑山民毕竟不太能和未开化生番、半开化的虾夷人一样,把这种群-婚仪式完全看成理所当然。
他们需要在烟药中寻找一些远古时代的原始本能。
他们希望更靠近神灵一些。
几声疾响,残血四溅。
迷糊分不清局面的扶桑男女,转眼就倒下了五六名,他们死在了生番们复仇的箭下。
愤怒的叫声此起彼伏,生存的渴望和仇恨的冲动,轻易战胜了男女间的欲=望。
厮杀声中,她进入的时机十分好。
生番们已经开始攻打中央祭坛。
不知道是扶桑人当机立断扑灭烟药准备战争,还是生番们为了方便进攻而人人带着水葫芦,他们浇灭了烟药。
一时间,树林中烟雾迷漫,看不清附近的人影。
这种湿烟虽然仍然有催-情效力,却恰到好处给了她暂时安全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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