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为人平实,父兄在泉州水师为官的官家女子为妻,慢慢调-教他才好,否则他不是一个接一个的侍妾进府,就是在外面眠花宿柳,辜负了大人对他的一番厚爱。”
楼云也并不意外,目视于她,过了半晌,他开口却不是说楼大的亲事,也没提她与楼大
之间的暗通曲款,反是问道:
“我记得,窃娘虽然是你的艺名,但林氏却是泉州城的大姓吧?”
她心头微酸,曲膝一礼,轻声道:
“飘萍弱女,有辱祖宗姓氏。”
她也是本地官家女子,只不过是亲族犯事,受了牵连,才在七岁那年充为了官伎,如今她烟花卖笑,已经十七年——她的这些过往,楼云在这四年想必早已经查清了。
他点头道:
“你替他留意吧,我府里虽然些女子,却都是番商送来的夷女,汉话都说不全,打理我的衣食足够,其余是不能指望她们的。本家的楼老大人虽然从明州送了两位老家人过来替我管家——”
他的声音一顿,“楼大他们的事,却是不能交给他们打理的,还要你多多费心。”
她当然明白这些家将都是他的心腹,前程都要靠在他的身上,偏偏和楼云一般的年纪,个个都等着说亲事。
然而楼府里没有女主人,楼云又是个男人,根本不耐烦管这些事。
四年前他帮她解了围,让陈洪放弃把她强赎回府里做妾,她就已经决定背靠大树好趁凉,如果他对她的色相没兴趣,他初来乍到,她对泉州官场和泉州城富室巨商的了如指掌,他一定用得上。
但这一等,就等了四年。
“恕奴家直言,大人原籍不在泉州,又本是京官外放,在泉州城没有亲族可依靠,也没有故旧师朋可托,但不过区区四年,大人在泉州城已经是根基渐深,上至福建路的抚官大人和泉州府的宗室,下至福建八大纲首,蕃坊里四十万蕃人,还有海上的劫掠为生的海贼,无人敢小看大人,但要说起内宅里的亲事——”
在她眼里看来,他能时时操心着楼大这些家将们操练、功课,还有他们逛妓寨的事情,这些都已经不是主仆之意,而是因为同姓族人的兄弟情份。
但他也不可能日日里为了替他们找老婆,去和泉州府的官员们打交道。
这本来就是女人的事情。
她幼时在母亲膝前,极为得宠,所以她经常能不避忌讳,听着母亲在不意间,一边抚着她的头,一边和婶母、姨娘们谈笑。
内宅妇人们议论着泉州城中的各府女眷,各家的亲朋戚友,还有各家的嫡庶小姐、公子们的风评和操行,总是了如指掌,往往三言两语的,母亲就能把庶姐的一桩婚事给说定了。
而她充为官伎后,更在官员们的酒席上,听多了他们在交杯换盏中,点评着乡试里头名解元的文章,议论着这一期的主考官与这位解元七折八拐的隐晦关系;
或许,他们也会笑谈着,前日泉州城里破落宗室的女儿,居然穷极了既不顾身份也不顾朝廷禁令,下嫁了一名海商。结果这事闹到京城里,被大宗正直接断了合离。也是因为她那夫婿没有给宗室里的几位叔伯塞够财帛,才闹出这让官家都没脸面的笑话。
没爵没封的宗室之女嫁给商人的事情,如今也是瞒上不瞒下,大家图个舒服过日子罢了。
更多的时候,他们讲究的还是京官外放到泉州城来,到底有些什么盘根错节的背景。
某某大人是近几十年从金国、西夏逃回来的北方归正汉人,还是明州楼氏那样一百年前随高宗南迁的寓居官宦后代,要不是就是江南本地的南人了……
就算楼云没有吩咐,她也一直在暗中留意泉州城里适龄的女子,她当然知道,要他把这些家将的亲事交给明州来的外人去处理,那更是不妥当。
“奴家知道大人有意让楼大多多和吴管带亲近——”
她冷眼旁观着,因为这一两年时不时就在泉州海域发生的海贼抢掠蕃商的祸事,不仅影响市舶司的税收,她听到过风声,泉州水师那些管带甚至贪图财货和海贼勾结,身为市舶司提举的楼云想必已经是忍无可忍,打算自己动手了。
别人也许不关已事,高高挂起,这位楼大人却不会这样。
让曾经参与过剿除海贼的楼大,借着这一回随同出使的功劳授官,不着痕迹地进入泉州水师,应该是他的第一步。
她便也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i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