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
这种被呵护着的感觉在顾淮到目前为止的人生经历中鲜少出现,他毕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
虽然在福利院里当护工的大多都是有爱心的人,但福利院里需要照顾的孩子很多,每个孩子能分到的关爱就会有限。
并且这种关爱,和家长真正面对自己孩子时的爱也是不一样的。
顾淮很聪明早慧,所以他在幼年时就早早分辨出了这种不同。不过他也不失望,因为觉得自己得到的善意关心同样可贵,值得感谢。
眨了下眼回过神来,顾淮看着眼前这些明显对他表现出保护姿态的危险生物,开始思考一件事情。
要怎么做才能平息它们的愤怒?
他确实能感知到这些生物的情绪,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一样,而在刚才不小心摔倒被疼痛感刺激的时候,顾淮有一瞬间产生了某种错觉。
这个错觉是顾淮觉得自己好像和它们建立起了某种精神上的链接,他能够直接向这些生物传达他的意识。
我没事,你们别生气了……?
不知道行不行得通,顾淮反正先试一下,他努力回想当时的状态,尝试着安抚在他周围的这些大型生物。
习惯在对话时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所以顾淮现在是费力仰着头,好不容易在这个体型差距下对视上了为首那只塔克虫族的猩红眼睛。
在顾淮面前的这些塔克虫族只是虫族中能力阶级最低的士兵,低等虫族无法进阶出类人形态,它们既不具备太高的智慧,也不拥有语言能力。
但即使无法以语言回答,这些塔克虫族依然是给出了回应的。
紧缩成针线状的瞳孔稍微放松,这些身躯庞大的可怕生物向青年低下了它们的头颅,锋利的前臂也跟着垂放下来,像是终于脱离了战斗状态。
但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顾淮想了想,他伸出手在前边那只塔克虫族的锋利前臂上轻拍了拍:“乖啊,不生气了。”
这句话不是以精神链接传达,但这只塔克虫族似乎也理解了顾淮表达的意思,在被青年轻拍前臂的时候,这只塔克虫族从喉咙里发出很低的嘶声,然后继续低垂着头颅一动不动。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顺从的姿态,假如此时有第三个人在场,无论是星际里哪一个种族的人都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虫族在这整个星际里就是冷酷残暴的代名词,更何况是虫族中最为凶狠暴戾的塔克虫族。
可以说在战场上,虫族军队是所有种族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而其中又以出身塔克族群的虫族士兵为最。
这些塔克虫族在战场上说狂暴就狂暴,而且一旦进入狂暴状态就不会停止,除非让它们彻底丧失战斗能力或者敌人全灭,否则只要还有一个身体部件能动,这些塔克虫族都会继续厮杀战斗。
要安抚下处于狂暴状态的塔克虫族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此刻在一个遥远偏僻的星球上出现了唯一的例外。
完成这一系列安抚举动没多久,由于刚才的精神力消耗,顾淮很快感受到一阵直达意识深处的困倦感,强烈的睡意侵袭,让他迷迷糊糊就想要闭上眼睛睡觉,最终直接睡倒在了地上。
顾淮一睡,在他周围守卫着的塔克虫族就像是被吸引一样,本能地再往他身边靠近了些。
青年睡着了。
一双双猩红眼睛里都倒映着顾淮睡觉的样子,这些不具备类人形态的塔克虫族在靠近后非常认真又专注地观察着青年睡着的模样,怎么也不舍得移开视线。
幼崽喜欢睡觉是很正常的事情。
尽管从外形上看,顾淮已经是成年期的形态了,但在这些目睹了对方破壳出生过程的塔克虫族眼里,它们眼前的黑发青年才刚刚出生,还是一只幼崽。
这样盯着看了没几秒,这些塔克虫族下意识不想让青年就这么躺在坚硬冰冷的地面,它们把已经入睡的青年挪回到之前的蛋壳里。
这个蛋壳并没有被彻底破坏,只是顶部被拆了一块,让青年躺在里边还能再发挥些这蛋壳本身的特殊温养效果。
“呼唔……”睡在大蛋壳里,顾淮发出了一点梦呓声。
幼崽在睡觉的时候发出声音应该是代表睡得不安稳,听见青年的梦呓声之后,几只围在蛋壳附近的塔克虫族也不由得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嘶声。
这些塔克虫族并不懂得怎么照顾幼崽,严格来讲,在虫族里本来就没有照顾幼崽这个概念。
大约是一种直觉和本能,一只塔克虫族向那颗静静躺着的大白蛋伸出它的前臂,控制着力度,小心翼翼地轻轻推一推蛋壳。
蛋壳轻晃了晃。
再推一推……
蛋壳又晃了晃。
像是待在一个摇篮里,原本在这蛋壳中睡得不是特别安稳的青年渐渐舒展开了眉,呼吸也变得清浅平缓。
从呼吸声可以得知青年现在睡得比较舒服了,于是将蛋壳当成摇篮的这只塔克虫族继续维持着这个频率一下下推晃蛋壳。
当凝望盯视着青年安稳睡觉的样子,这群塔克虫族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对它们来说非常陌生的情绪。
这种情绪第一次出现,是它们在这个遥远星球上发现了洞穴里的这颗大白蛋的时候。
第二次出现,是在它们注视着青年破壳出生的时候。
这种情绪和愤怒一样是高昂的,但又截然不同,愤怒会激起它们的破坏欲,这种同样高昂却陌生的情绪却不会这样。
它们非但不想去破坏什么,反而看任何东西都仿佛顺眼了些。
像干涸的荒野上开出了花朵,一朵朵幼小可爱的小花点缀满了原本冰冷荒芜的原野,被称作“世界”的画布都因此而变得色彩缤纷。
这是名为喜悦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