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纳托娅格格是阿拉善旗第三代旗王罗卜藏多尔济最小的女儿,今年才刚满十七。长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非常美丽,是个标准的蒙古姑娘。她怀抱着一个红绸扎口,内装五谷杂粮的“宝瓶”,看着一只大脚踹进了轿子,接着轿子便猛烈地晃了晃。仁纳托娅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这就是满人婚仪时候所谓的“下马威”了。正出着神儿呢,就听司仪唱:“一射天狼!”“二射地妖!”轿身又轻轻颤了一下,司仪唱:“三射红煞!”
紧接着,仁纳托娅只觉得轿身落地,喜娘的伸了进来,嘴里唱道:“请新娘下轿!”
仁纳托娅被两个喜娘一左一右的掺了下来,却还要留神紧紧地抱着象征吉祥如意的“宝瓶”。踏完红毯后,透过红盖头,仁纳托娅隐隐约约看到路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烧得很旺的火炉,心里有些叫苦。满人的婚俗让这位蒙古来的爽朗姑娘有些招架不住,生怕一不小心就烧到了描金绣凤百褶长裙的裙摆,尽管如此,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在喜娘的搀扶下,稳稳的夸了过去。
繁琐的礼仪让仁纳托娅来不及思考,只能机械化的随着喜娘的提示,踏红毡、跨火盆、迈马鞍。而一边又有着年老有福的嬷嬷们,用满语唱着“喜歌”。
“看来十一哥这位新娘子,可不是那么好把持的人哦。”新娘子被喜娘搀扶着跨过马鞍,永w——现在应该叫他成亲王了,盘算着这位蒙古老婆给王府带来的丰厚嫁妆以及做皇帝的弟弟送来的赏赐和贺礼,笑得合不拢嘴。算了算这次成亲的收益,喜不自禁的永w美滋滋的,在众人的簇拥下,正准备往喜房里面跑,忽然就听到耳边一个戏谑的声音。他惊讶的一回头,只见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站到了他的身后,温和的笑道:“听说,这位蒙古格格会骑射善舞鞭,十一哥你确定以后这个家的大权和家产,你还能沾到边儿?”
“你…你是…”永w惊讶的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温润的少年。来人笑了笑,轻轻把他一推:“不过是几年不见,十一哥倒不认得我了。快去吧,喜娘要叫了。”
看着永w被众人簇拥而去的背影,那个少年低低一笑,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掐:“可怜的十一哥,这次要被吃的死死的了,还做着发财的美梦…唔,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蒙古人可真能生啊,十一哥那么心疼钱,不知道会不会伤心到落泪呢?”
在新房中,永w在众人的撺掇下,笑嘻嘻的用马鞭子掀开了仁纳托娅的盖头。永w并不在乎自家福晋长得美不美,只在乎福晋嫁妆多不多。所以,在仁纳托娅那张年轻的,清丽的面庞就出现在他眼前时,永w觉得自己赚大了!老婆够美够娇俏,嫁妆够多够丰厚,简直是上天的恩赐,恩赐呀!
满人的姑娘在成亲时应该是羞答答,不能抬头的。可是仁纳托娅太好奇了,居然抬眼去偷看永w,她在蒙古的时候,一直听闻成亲王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心里便存了疑心,以为对方是个猥琐龌龊的老头子。没想到永w这么年轻,这么好看!这一看,仁纳托娅心中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感到喜欢,竟又忍不住掩口一笑。这一笑不打紧,旁边的喜娘宫女全都跟著笑开了。永w怔怔的看着仁纳托娅,心里就有点儿朦朦胧胧的喜悦。嗯,一定是嫁妆太多照花了老子的狗眼!
接著,一大堆的繁文缛节,两人并排坐在床沿上,被大家折腾。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倒宝瓶,撒帐…终于,喜娘们在两个人的身上,又动了些手脚,这才纷纷鞠躬离去。一个个笑嘻嘻的说著:“请新郎新娘早点安歇!”
众人刚刚散去,仁纳托娅就急急忙忙的要站起身来,却没想到一站,就差点摔了一大跤,永w下意识的将她一拉,仁纳托娅整个人便扑倒在永w的怀里。
“谢谢。”仁纳托娅涨红了脸,赶紧从永w怀里跳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下摆,和永w的衣服下摆,打了一个结。一时房间内有些安静,仁纳托娅赶紧解释道:“对,对不起,刚才我一直坐在一堆花生桂圆上…屁股…额…”想到满人的姑娘似乎不能屁股来屁股去的,仁纳托娅连忙住了口,想了想又怯怯的道:“嗯…我是蒙古人,满族的规矩不是很懂,管家方面也不是特别精通…如果王爷…王爷喜欢满人的姑娘,尽可以…
上门提亲,我绝对不吃醋!”说着说着,又觉得委屈起来,扁了扁嘴。
永w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可爱直爽的姑娘,他甚至觉得就连皇帝最宠爱的小表妹那拉吉禄,那个有着“小魔头”美名的小姑娘,也不及自己家福晋一半可爱。不知不觉,他脱口而出:“谁说我要纳妾了?你知不知道成亲一次要花我多少银子,娶回来不但要养着她们,还得配服侍的人选,又浪费一笔银子!”那斩钉截铁的架势和抠门的样子,让仁纳托娅忍不住粲然一笑,永w也傻呵呵的笑了起来,下意识的将之前清点嫁妆和收到贺礼时立志要多成亲几次赚银子的豪言壮志,给甩到爪哇国去了。
“你成亲的时候,看到小十三了?”乌那西抓着魂不守舍的十一阿哥拼命摇晃:“那他现在人呢?人呢!你干嘛不留下他!我都快生了,他这个做舅舅的居然又跑了?”
永w惊心动魄的看着乌那西的大肚子,咽了咽口水道:“五姐,你也知道成亲是人生一大乐事…我…我没想那么多…”
“你!为了惩罚你,你快把你府上那张徐渭的桃花图送给我!”乌那西眼珠子一转,那俏皮的神情丝毫不像两个孩子的娘。
永w的目光躲躲闪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吭出来一句:“…现在…库房的钥匙都在仁纳托娅那里…五姐姐,你别笑呀,有什么好笑的!”永z涨红了脸,脸红脖子粗的喊道:“我…我看她初来乍到,想让她学习理财而已!”
见乌那西笑得开怀,永w恼羞成怒,气的咬牙切齿,又看向坐在座位上逗着儿子的皇帝:“都怪你,帮着小十三圆谎,看他现在在外面都乐不思蜀了!要不我又怎么会被五姐姐笑话!你算算,除了头两年他还经常回来,后来几乎就不见踪影了!别笑,皇额娘上次还让五姐姐问你,什么时侯立后,难道就让中宫这么空着?”
皇帝搂着怀抱里的小阿哥,充耳不闻。乌那西叹气道:“小表妹如今还没到大选的年纪,再说,那拉家是不能再出皇后的——论理,说话我不该说,但是我毕竟是你的亲姐姐…”
“朕知道,五姐姐朕一直都知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三阿哥是朕的嫡子,若是再立皇后…大清可不能有两个嫡子啊!更何况,这是钮钴禄氏拼了命生下的孩子…”永d轻声道:“即使朕再不喜欢她,但是也要保她唯一的儿子周全…胤i太子的悲剧朕绝不忍在三阿哥身上重演。至于吉禄…还有两年…还有两年就可以了…”
说着,永d冲乌那西微微一笑:“五姐姐,要不要朕放姐夫几天假?你明明比莲珠姐姐早成亲了一年多,人家现在都生了三个男丁了,你呢?朕可是听说,酸儿辣女啊!”
闻言,乌那西迅速放下了零食袋中特制的四川辣椒肉干,永d不禁失笑:“姐夫都不紧张,朕前几天试探着要赐给他几名歌姬,他竟然头也不回的跑了!你还怕什么?再说挽容和念容不都是挺乖的?前儿个皇阿玛赏了挽容好些个东西,说她向你小时候!还直夸你‘婉容’这个名字取得好,果然温婉大度——朕竟没看出来,五姐姐哪里温婉,又哪里大度了?”
乌那西刚要辩解些什么,又听永d低声道:“挽容,挽容…难怪十三每次回来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总是那种表情…”闻言,乌那西不禁也沉默了,半响她轻声道:“我常常做一个梦,梦里,容嬷嬷并没有死,却和额娘一起被关在一个偏僻的佛堂,每日艰苦度日,还要挨以前魏嫔和以前那只野鸟,还有宜尔哈姐姐的欺凌和白眼…”她缓缓地叹一口气:“在梦里,我分不清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没有七哥,我死了,十三也死了,只有你…”
永d被乌那西那幽幽的神情看的心里莫名一酸,竟像是联想起那样的景象,不禁打了个冷战。尽管如此,他还是安慰道:“人家都说怀孕的女人心思多,五姐姐,你是想容嬷嬷了罢!宜尔哈姐姐身边的丫头,不是嫁给嬷嬷的小儿子了吗?朕想,只要咱们和容嬷嬷后代过得安稳,嬷嬷的在天之灵也能够得到安慰吧!再说魏嫔,她早就倒台了,若不是朕见着七妹妹还是个可疼的,早就…再说漱芳斋和景阳宫那两位,朕也派人打探过了,听说荣郡王为了保护那只野鸟,被大理红花会的余孽一剑捅死,那只野鸟也殉情而死。.唉,难为荣郡王的一片情深,到最后竟是这么个下场!”顿了顿,永d微微笑道:“不说这些了,听说六妹妹和小表哥成亲之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贵太妃天天担心的不行呢。”
“没事儿,一对欢喜冤家罢了!上次小表弟出征的时候胳膊就受了这么一眯眯的伤,把六妹妹都心疼的要哭了…不过他们闲的时候还是吵,吉禄可为难了呢,一个是自己的亲哥哥,另一个吧,是自己的嫂子兼未来小姑子…”说着乌那西促狭的冲着永d挤了挤眼睛…
四年后。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皇额娘请安。”宁寿宫内,永z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还未起身就被那拉氏一把搂到怀里含泪道:“我的儿子,让皇额娘好好看看你!”
乾隆坐在轮椅上,哆哆嗦嗦的看着自己这个年少就离宫的儿子,嘴唇动了动。一旁的挽容格格和念容格格连忙冲永z行了行礼。
永z在十二阿哥登基后的第二年,就随了弘昼府上的那个老神医离开了皇宫,四处云游。据说老神医说,要想大清能够长久,就必须有一个皇族血脉广结善缘,而这个老神医选中的,正是当时尚且不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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