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在同一瞬间明悟——看错了!真真是看错了!能让殿下喜欢的人儿,又有哪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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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过去,又近黄昏。荆南军的进军速度并不太快,因为谨慎。这并不奇怪,荆北军的前车覆辙就在眼前,由不得狄军不小心。
行至卧龙岗以西十里处,荆南督帅忽兰多认真听取了斥候的侦查报告:卧龙岗城高墙厚,红巾军严阵以待。于是,他下令停止前进,安营扎寨。
五万大军要在山中宿营,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营盘纵横一里,可伐木清场的范围却要直径二里以上。这多出来的一里地,是作为隔火带来用的。这是荆北军五万将士的冤魂,用性命言传身教的宝贵经验。
虽然有整整五万健壮劳力一齐动手,山林巨木却也不是好相与的,直至营寨成型,足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待到炊烟升起,已是戌初之时,天色也已暗了下来。
卧龙岗的城墙上,武破虏与薛晋鹏眺望着远处道道炊烟,数了半晌,两人同时叹道:“果然有五万之众……”两人同时一愣,却又再次异口同声道:“幸好有我等断后……”这一下,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这种默契的感觉,十分难得却也十分美妙。
这俩人,在红巾军中都是以性格孤僻著称的,除了同事共主之谊,从来都没有朋友。可是命运的安排下,这样两位孤臣独夫,却要一起战死于此,这样的巧合,这样同生共死的机缘,却让他们彼此敞开了心扉。
武破虏身为主将,大可不必自留死地,若随民众一起撤离,谁也不会说他什么,也不能说他什么。可是,他没有走,他留下来了……
薛晋鹏忽觉心中一激,还有最后一天好活,他也懒得再算军职高低,大声道:“武破虏!**是条汉子!我们从前看错你了,今儿个我代表弟兄们,给你赔不是啦!”说着便是深深一鞠。两侧守墙兵士也同时侧过身子,柱枪半跪,齐呼:“参赞大人高义!”
男子汉的眼睛,揉不进半粒沙子,男子汉的心,却也来不得半点含糊。
突然间得到三千个男子汉的承认,武破虏如遭雷殛,整个人呆呆站在原地。这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与认同,对他这个混血儿来说,实在太过稀有了,也太过宝贵了,哪怕地位再高,权势再大,这种殊荣也是万难奢求的。
他不由得红了眼眶,冰封多年的心障裂出老大一条缝隙。良久他才平复下来,缓缓道:“愿与诸君同生共死!”
三千死士纵声高喊:“同生共死!同生共死!同生共死!”三遍一过,放声大笑。这笑声,如龙吟,似虎啸,直入长空,响彻云霄,当真是壮怀激烈,豪情百丈。
这时,一名队正走近身边,递上一封信札,“院长,这是武副院长命我转交给您的。”
武破虏抬眼一看,此人是卧龙学府第一届毕业生,第一批也是目前唯一一批,进入军队的学院派基层军官,他们这一批人数很少,只有三十五人,年纪也很轻,平均不到二十岁,可是经过三年军事理论学习和强化训练,除了经验不足外,各项素质确实已经胜任了岗位,甚至有些方面更要胜过野路子出身的前辈。
接过了信札,武破虏心中波澜骤起,大感安慰,丫头到底还是心疼老爹的!可拆开了一看,顿时头大眼晕,双手发颤,连声叫道:“这丫头!这丫头!……晋鹏!快!快!集合部队!准备出击!”回过头又喊道:“疾风!”
角落的阴影中倏地窜出一个人来,无声抱拳。包括薛晋鹏在内,众人吓了一跳,这人一身深灰色劲装短打,鬼脸蒙面,躲在影子里像是融进去了一样,事先竟是谁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疾风不是人名,而是代号,指的是随风堂最精锐的一群刺客。相比细雨堂大江南北上万的细作密探来说,这伙人的人数极少,仅有一百五十人,但却个个身怀绝技,都是高来高去的好手。其中的一百人随在刘枫身边,剩下的五十个却归武破虏调遣。
武破虏咬牙切齿地命道:“全体出动!给你一个时辰,将城外的探哨斥候清除干净!一号,你给我听仔细了!一个不漏,记你首功!漏了一个,提头来见!”
那人脚不动,腿不屈,却拔身而起,一个鹞子翻身,滚着筋斗落下城墙,声音传来时人已远在数丈之外,“大人敬候佳音!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