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苦笑着拿过水壶,拧开盖喝了一小口,递给了深思不语的王梓良。
王梓良接过水壶,咚咚就是一大口,眼睛随即瞪得老大,剧烈地咳嗦起来,嘴里的液体喷出老远,脸色通红地直揉胸口。萧夜举臂挡住了酒水,好笑地看着这个态度大变的秀才。
一向里积极参与策划的王梓良,被这个落雷是吓住了,萧夜没有埋怨,他也是有些忐忑。
“这这,这是烈酒?”王梓良窘迫的模样,让萧夜不禁哈哈大笑,指着这个书生乐得眉开眼笑,多长时间没看见他的囧样了,一直阴沉着脸过日子,那样不好。
“当然,草原上夜晚阴寒,来点烈酒才能暖和嘛,只要不过量,军士们过得好点没大错,战时特殊,”笑呵呵地拿过水壶,萧夜美美地又喝了一口;他也想开了,就算是退守鹰爪堡,哪怕暂时放弃顾家堡,鞑子也不会得了好去。
要论血性,他的军士不比野鞑子差,都是一枪能打出血窟窿的人,拼杀起来更狠的才能活到最后。
大不了再忍两年,和鞑子争夺矿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说笑几句,萧夜抓过自己的铁盔,把刚才伙夫送来的加热包放进去一个,上面放一盒肉罐头,倒进了净水;随着“呲呲”的细微声音,浸过罐头的凉水,咕嘟嘟冒起了水泡。
等候片刻,烫手的罐头就能打开吃了。
这种作为军士必备的加热包,是萧夜早一个月就分派给各战兵营了,这种原料取自石灰石加工而成的东西,貌似因由哪家的工匠偷懒,把大量的石灰石给投进了磨坊的石磨里,结果就便宜了萧夜的军士。
像这样的雨天里,伙夫做饭是万分头疼的,就是没有下雨,草原上捡拾干牛粪也难以得手,干柴就更别想了。
因原料易得简单,这种加热包也就成了各战兵营里军士们的好东西,不过难以防潮,一般都集中存储在打铁箱里,由各营各什的伙夫每天领取。
甚至,有的军士拿了加热包烧水,饭后泡一大壶的藤茶喝也是很舒坦的。
大帐里隐隐的笑声,让外面雨中等候的军官们,悄悄松了口气,不见大人召唤,生生挨雨淋也不是个事。
“你们先回去安稳人心,本官和杜千夫长留下,有信了传令兵及时通告,”王虎冲着其他人点点头,当先跨步上前走到帐门口,,“王虎拜见大人,”
“杜丁拜见大人,”浑身湿透的杜丁,赶忙上前躬身道。
虽然有着四处游动的斥候,但是大股马队直奔双塔湖而来的消息,还是被鞑子的游骑发现了;萧夜通过商户手里卖出的望远镜,虽然不多,还是有一部分流进了鞑子的手里。
手下派往鹰爪堡强行交易的驮队,逾期未归,拉乃尔特就知道事情不善了,他和塌狼瓦回返的路上,已经传令自己部落里开始集结兵力,从附庸的部落里抽掉骑兵。
和他一样,也有着类似打算的塌狼瓦,刚一回到双塔湖,就开始召唤周围部落的部属,准备趁着济农吃肉前先喝上一碗肉汤。
狡诈油滑的塌狼瓦,借口联络感情,留着拉乃尔特在双塔湖,足足吃喝了两天,这才不舍地遥送这个暗地里的对手,不巧天降暴雨,遂又热情地挽留拉乃尔特。
无奈之下的拉乃尔特,只能接着和塌狼瓦厮混在大帐里吃肉喝酒,好在可以欣赏那十几个汉人女子跳舞唱曲,来酒劲了拉住一个就地肉搏几下,日子闷点但也有趣。
酒骚/味混杂的帐篷里,拉乃尔特的怪笑声还在持续,塌狼瓦已经踱出了大帐,看着远处已经整装齐备的大股骑兵,嘴角抽搐两下,接过亲卫递来的马缰绳。
“你就在指这里好好享受吧,老子先走一步了,”一身铠甲的塌狼瓦翻身上马,正要催马离开,就听见正西面马蹄声雷动,一队快马飞速地接近了营地。
拉乃尔特的游骑斥候来了,严格来说是被塌狼瓦的骑兵带来的。
“啥?盖伦部落旗号的马队,人数近万,”趴在白花花肉身上鼓捣的拉乃尔特,通红的醉眼顿时清明几分,飞快地爬起来提上了皮裤,扭身看着闯进来的塌狼瓦。
“是,斥候是明军模样,已经进了草原,估计就是那该死的盖伦部落,他们竟然和明人联手了,”满脸阴沉的塌狼瓦,不屑地扫过拉乃尔特的胯下,就那点寸长的玩意,还好意思在外面拿出来。
“滚出去,”瞪了几眼毯子上蜷缩的两个女子,等到她俩去了后帐,塌狼瓦这才气咻咻地跨步坐到了木案后,大马金刀地瞧着拉乃尔特,“看来你我势必要联手和明人对战了,”
“联手?对战?或许是盖伦部落雇请的刀客、马贼吧,”拉乃尔特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套上皮袄,一边捆着腰带,一边斜眼看着塌狼瓦;他不是傻子,瞧塔狼瓦的装扮阵势,恐怕是想连夜出击,抢先去盖伦部落那里咬上一口。
如果能趁着雨势占了那个鹰爪堡,或许塔狼瓦的刀子就该对上自己了,拉乃尔特心里明白的很。自己先前挑了那么多的事,为的就是这一天,否则他哪里会轻易地留在了这里淫/乐。
“外面还有你的斥候,你部骑兵已经到了沼泽林,想来老哥你也,”嘿嘿一笑,塌狼瓦脸皮厚实的很,“咱俩应该是想到一处了,”
拉乃尔特暗骂一声,拿起一旁的酒杯,仰脸喝干了残酒,啪地丢下牛角杯子,“那好,盖伦部落里的人口牛羊归你,鹰爪堡里面的物资归我,那个新建的石堡,一家一半分,”
“不行,所有缴获三七分,此战我部出骑兵一万五千,指挥由本万夫长做主,你部配合,”塌狼瓦很是果断地摇头,对半分他已经很大方了。
“这个,”拉乃尔特看看塌狼瓦不善的脸色,知道这是底线了,不由得火气上涌,眼珠子又红了一层;但是形势比人强,他拿出来的骑兵只有九千,要是再等几天,或许能凑够万数。
但是,塌狼瓦要是急了眼,恐怕拿出两万的骑兵也有可能。
“好吧,粮草我需要九千人马十天的量,”拉乃尔特不甘地说道,调兵时间紧急,那些骑兵只带了三天的口粮。
“分成我多要一成,粮草给你万人十天的数,”塌狼瓦横了一眼拉乃尔特,这老货原来是想偷袭啊,殊不知人家盖伦部落野心颇大,竟然敢来抢地盘了。
要是双塔湖被盖伦部落抢了,塌狼瓦也好不到哪去,没了地盘的部落势力,很快就会散了架子,想来英明的小王子会队自己唾之以鼻,转脸就会任命盖伦部落的头领为万夫长。
草原上的规矩就是比划拳头、弯刀,弱势被强势侵吞理所当然,这种残酷的生存法则,蒙古鞑子祖辈都在遵循着,才能延续到了现在。
几番讨价还价,眼看着塌狼瓦越发的不耐烦,拉乃尔特只能捏着鼻子忍了,翻脸他又打不过,自个还在人家营地里呢。
在他看来,所谓的缴获二八分,自己再卖力,恐怕也得仰人鼻息了。
“那好,既然知道了该伦部落的动向,咱们就整军备战,雨停后同时出发,”塌狼瓦见拉乃尔特服软,很是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此战,我部主攻,出火铳五百,火炮五门,”
“呵呵,我部出火铳四百,清一色的连发火铳,后装的,”拉乃尔特也不含糊,“侧翼攻击就归我了,战场上缴获各凭手段,”不知道打着何种主意的他,很是果断地说道。
“好,好,一言为定,”塌狼瓦大喜道,抓起案上的酒壶,起身拉住了拉乃尔特的手臂,“来,愿长生天保佑,”
两人走出大帐,大雨中有勇士牵来白马,从马动脉上取了两碗马血,木盘端了过来;塌狼瓦将烈酒倒进碗里,亲手端了递给拉乃尔特。
“长生天保佑,此战大胜,”神色复杂的塌狼瓦,在阿尔泰山东麓,几次和汉人交手受挫,他已经等不及要报复了,这次要彻底地报复。
“长生天保佑,”高举着手里的烈酒,混合着雨水,拉乃尔特大口干下了壮行酒。在和瓦刺部落的拼斗中,那个万夫长内蛮卡是怎么死的,他不用猜就能想到,而塌狼瓦手下多出来的五千精兵,就是来自鄂尔多斯部落。
他要是不喝下这碗血酒,估计心狠手辣的塌狼瓦,会毫不客气地首先去吞并了自己的部落骑兵,拿自己的人头祭旗。
作为常年在草原上过活的牧民,两人心里清亮,这场暴雨至多明天就回转晴,他们也不希望在雨地里去冲锋厮杀。
就在那顶高大的牛皮帐里,伴随粗鲁的狂笑声,女人们脆弱的惊叫声再次响起时,营地一角低矮的帐篷里,来自塔狼瓦麾下一个小部落的骑兵们,正躲在帐篷里卸下身上的皮甲、武器,准备吃过肉干、奶酪后继续休息。
为了保证下来长途奔波的体力,他们必须待在帐篷里睡觉,或许过几天后,会有人长眠在陌生的草原深处。
十几个眼光灵动的鞑子骑兵,占据了两顶帐篷,虽然相互间没有过多言语,但躺在毡毯上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把手伸进了怀里,握着冰凉的短火铳。
投靠了这个小部落没两天,就被一道征召令带到了这里,小部落要选出五十精悍的骑兵,马匹武器自带,自然首选刚刚加入的外人,他们很是幸运。
和塌狼瓦的嫡系骑兵不同,来自各个部落的鞑子骑兵,虽然上阵杀敌要听从百夫长号令,但宿营时却是各家抱团,这种习惯谁也改变不了。
说白了,这些小部落出来的骑兵,只是炮灰而已。塌狼瓦真正的嫡系实力不过是五千骑兵,就这他都快养不起了,今年南下打谷草还没成行,就遇到了盖伦部落北上双塔湖的窝心事。
天色漆黑的雨夜,直到凌晨雨势渐缓,张连成侥幸活过来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山丘上下营地,大头领愧对老天埋怨,在烧毁的松树下,摆了香案贡品,焚香祷告,誓言要为大明汉人一报屡遭劫掠之仇。
随着萧夜一番誓言,瓢泼大雨缓和成了片片雨丝,夜空中竟然露出了半轮残月,虽然时间很短,却是极大地安稳了军心士气。
不过,匆匆回返的秦石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