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钱的安家费,算是把这些妇人给安置下来了。
虽然不很赞同岳父的建议,但萧夜看着这些兴冲冲的军士,还有军户们发亮的眼睛,自是哑口无言了。
李郎中的两种药沫效果很好,那个书生在诊所里缓过气后,打了夹板的双腿,也随着身上伤势的好转,在慢慢地恢复着。
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要是能养好双腿,李郎中说必须三个月以后,到时能不能行走自如,那还两说。
在诊所里看着这个虽然清醒过来,但依旧沉默不语的书生,萧夜低声嘱咐着李慕辰,“老李,百户所还有些肉糜,你让药士去找小六子,拿些回来给他煮粥里吃,”
“他原先可是秀才啊,除了我那岳父,石关屯里学识就他晓得的多了,”萧夜低声的交代,让李郎中轻笑着点头,就是那个躺在火炕上的书生,微闭的眼帘也是轻颤了几下。
很快,萧夜就把这个书生放在了脑后,那些在采石场干活的流犯,他是不能再留了;千户王崇礼是个精明的上司,给他一个借口,立马就能让萧夜睡不着觉了。
在一个清爽的夜晚,流犯们被挑出三十人,当中画押落了军户名册,两队小旗看押着,坐在马车上被送去了草原。
大队的车马,身体将养过来的流犯,轰乱着下了山,这场面不但让军户们啧啧称奇,就是田房俊和黄德山也乐得看热闹。
到了白龙湖,这些新军户就会编入黄汉祥的旗队,开始严苛的军事训练。
故意露出行踪给黄家知道的萧夜,现在巴不得这三家之间闹腾起来,要是被他们联手,哪怕是青盐一抬价,石关屯军户们就得嗷嗷叫了,更别说粮食了。
鉴于萧夜和田秀秀说不清的关系,还有族长以及田广林的交代,田房俊对于西门百户很是和善,走动频繁,在萧夜刻意的交好下,闲谈的机会也多了起来;俩个人闲聊的时候,他说起了草原上的一些情况。
一壶麦酒,一碟煮牛肉,加上蘸料,对上能看上眼的人,田房俊还是很能说的。
“草原上并不是那么团结的,一切都是以实力为上,要是哪个部落男人少了,其他的部落不介意吞下这个部落,拿走所有的女人和牲畜,”
“遇上没有亲姻渊源的部落,小孩子嘛,女孩还好说,男孩高过车轮的,恐怕就难说了,”
“不过所有的鞑子部落,都归属于秃猛可大汗管辖,咱们对面的草原戈壁,是他的三儿子巴尔斯博罗特,也就是赛音阿拉克济农掌管,”
啰嗦的田房俊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而性格渐渐成型的萧夜,也就记住了实力二字,还有和石关屯不对付的,是那个晋王巴尔斯博罗特了。
不过,田房俊最后说到在阿尔泰山的北麓,路程数千里外,有一个大型的耕作部落,里面的人高额头大鼻子,皮肤白皙,男人喜留长发不打发髻,明显不是鞑子的那样;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夜马上就上了心。
“那里是我去的最远的商道,在靠近山脚的一处高地上,回来在路上遇到的鞑子,几乎抢光了我所有的皮货黄金,三十大车绸缎、青盐加上茶叶的买卖,全陪了,整整两万两啊,”脸色涨红的田房俊,提起鞑子来也是一肚子的气。
他能被家族派到这里,全是拜了蒙古鞑子的福。
临了,在萧夜的询问下,田房俊一时兴起,拿过草纸画了个大概的地图,洋洋洒洒地又扯了一通自己的经历,这才在伙计的搀扶下,摇晃着回内屋账房休息去了。
得到了这个天大消息的萧夜,揣着草纸就去了岳父家,把田房俊的话复述一遍后,杨天受抚着胡须,哈哈笑了起来,“当年礼部我也有朋友,说起那些域外人,老夫还是知晓一些,”
“高额头大鼻子,皮肤白皙,男人喜留长发,脚的二拇指和大拇指一样长,体型健硕、偏矮,喜欢穿皮革、盔甲,不喜穿戴带有黄金、宝石的服饰,这是海西国人使者的模样,”
“而波斯人高大粗壮。眼睛的颜色发蓝,喜穿长袍,”乐得在女婿面前炫耀学识的杨天受,忽然停了下来,“咦,听说你小子和波斯人有来往,这你应该清楚啊,”
“是,是,小婿知道,”干笑着的萧夜,含糊地点着头,甭管什么海西国人波斯人,他现在已经有了主意。
只要能把这些人搞到白龙湖那里,充当门面,自己今后的借口就有了,用不着整天提心吊胆地说谎话;谎话,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于是,萧夜带着所有的亲卫,两小队军士,带着落了军籍的流犯,十辆驮马大车,趁黑摸进了草原。这些新军户的家属,自然被留在了石关屯。
石关外峡谷里,马蹄声隆隆,守在上面的秦石头,怀里抱着猎枪,和几个猎手坐在山石上,静静地听着下面渐渐远去的声音,要不是百户极为看重峡谷要道,这次外出草原,他们或许也有资格。
百户派人按时送来干粮,加上有那水伞,秦石头不在意身边荒凉的山野,正好,还能让猎户们多练练枪法,打到的猎物也能开开荤,艰苦几天,百户回来了就该换其他小旗过来了。
跟随车队出发的新军户们,并未有多大的恐慌。
在石关屯虽然体力活劳累,但能吃饱的流犯们,和屯里的军户们十几天的交流,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这里虽然听说有鞑子进犯,但没有想象中受欺凌的凄惨,也许,也能好好地活下去吧。没看见那些整天操演的军士,一个个身子骨健壮得,一把子力气使不完,吃饭还是每天有一顿的肉片蒸饭,可是眼馋的很。
一路上,流犯们顺从地跟随着军士们的行动,昼伏夜出,终于安全地走进了大山深处,通过山间下那颤巍巍的绳梯,到达了白龙湖。十辆大车被藏在了进山的一处树林里,有一队军士看护。
白龙湖湖畔,召集了所有的杂役、流犯,萧夜当众宣布,许旺良被授予代总旗官,正式组建两个杂役百人队,队官、旗官由许旺良推荐。
杂役百人队的军事训练,也改为一旬两次,由黄汉祥监管。
他这个代总旗官,和王大力的五个小旗功能差不多,基本上还是以后勤为主,带领杂役和流犯们,采挖硝石、石料,武备演练火/枪军弩,遇战时由黄汉祥负责统管。
黄汉祥守护白龙湖矿场有功,又找到了山洞出口,也被授为总旗官,可以在杂役和流犯里挑选四十人,充实本队兵力。
余山和杜丁,手下军士伤亡颇多,也被允许填补足量军士,待伤兵复原后,萧夜要在其中挑选自己的亲卫了。
原本不敢撺越百户军士编制的萧夜,经过和田房俊的一番对话后,思考了一夜后,恍然意识到了在草原上,其他的都是虚的,实力为大。
如果自己实力够强悍,也不至于被鞑子堵在这里,偷偷摸摸地绕远道了。
在草原上,只要能养活的起,他萧夜哪怕拥有千户所那样的兵力,也没人看得到;为了不被鞑子的人海淹没,增添军士在所难免。
白龙湖这个石料所在地,就水伞原料的稀缺,他就难以放手。
从百户升迁成为千户,或者再往上走,萧夜并不奢望,凭自己硬直的脾性,连跪拜上官都不情愿,何来盘衡关系巴结上司。
不说卫所里有蒋杰牵制,就是三个商家也会让自己留在石关屯动弹不得,为何,里间的原因岳父早就说的透亮了。
”商家贪婪,你每上升一级,他们的本钱会翻倍增加,你也不会满足于被阻值和其他商家交易,百户军职,或许就是你今后的官职了,“
如果自己实力够大,那三家商户也不会堵在自己家门口,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更何况,蒋杰还跳了一级当上了都指挥斂事。怀璧其罪的道理,萧夜心里了然。
但在石关屯,只要自己小心行事,盘恒好手尾,相信在草原上的这些军士,不会惹起多大的注意。按照杨天受的话讲,只要不犯禁边墙,啥都好说。
域外之地,正统官吏、书生们眼里就是不毛之地,教化之外,打生打死压根不在乎。
带来的那些流犯,黄汉祥想了想,暂时放进了杂役队,被指定的旗官柳燕山,正是那个搞出了绳梯的老头,一个在长江上当过水手的白发渔户。
奋勇争先者可以为代旗官,有了贡献者可以为杂役队官,许旺良和柳燕山待遇的提升,在杂役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初来乍到的流犯们,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时间,不论的杂役流犯,还是旗队官们,士气陡然高涨。杂役旗官以上,可是能拿到粮饷的。
驮马队在山涧下装驮上了一个个大皮袋,萧夜带着军士下了绳梯,第二天中午离开了白龙湖,在山间荒道跋涉了两天一夜后,回到峡谷南面山口和留守小队汇合。
雷孝清小队押着驮马返回石关屯,萧夜带着亲卫,和王虎小队二十多人,带着大车向西而行;他们必须绕道戈壁,在戈壁滩躲过鞑子探马,斜斜向阿尔泰山北麓,去寻找那个海西人的部落。
也许是运气不好,在戈壁滩里向西南方向走了三天,一路无事的萧夜,没想到在离开戈壁,再次进入草原的时候,远远地有一个鞑子牧民,寻找丢失的羊只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他们。
牧民躲在一处蒿草洼地里,等到马队过去了半天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显出身影,张望了几下,打马直奔自家的部落。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监视远处的斥候,也没注意到,就在身后不远处的洼地里,竟然还有人盯着自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