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
秦椒轻松愉快地处理好所有食材,忽然觉得可以再添个菜。
她请老亨利帮自己看着锅里的汤,自己跑去路口那边的小摊。
那也是个小吃摊,一对越南夫妻在卖他们家乡风味的春卷和鸡肉三明治。
秦椒下午就带着土豆松去观摩学习过,还盛赞春卷配色漂亮,三两句话就搭成了厨师和厨师的友谊桥梁。
不知情的傅亚瑟只看见她双手空空跑过去,仰着头和人说笑几句,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条肥大的鸡腿。
“这是……”他不敢置信,也想不出恰当的措辞。
“放轻松,这又不是乞讨。”老亨利拍拍侄孙的小臂,“这只是食物的互通有无。他们很欣赏chilli的土豆松。”
傅亚瑟沉默了一会,说:“退休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不是让你关掉心电监控溜出来和小女孩一起…….”
他斟酌片刻,把“胡闹”换成了“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尝试。”
“小心,别让小chilli听见你在诽谤她的事业。小女孩耍起菜刀来可是很厉害的。”
“事业?”傅亚瑟下意识投出视线,又立刻收回,“依我看,她今天的营业额不会超过五十英镑。”
“别看不起小生意。你爷爷的爸爸当年就在莱姆豪斯沿街叫卖小吃,连汽车都没有,只有一辆二手自行车,后座绑了个木架放锅碗瓢盆。”
老亨利看着街对面的灯火,不再说话。
傅亚瑟知道他陷入了过去。
那个傅家先祖初到伦敦,披荆斩棘给自己挣得立足之地的光荣过去。
他幼时听祖父提起过,知道那是一段艰辛岁月。
但对于在汉普斯特德出生的子孙而言,先祖的“艰辛”仅仅是一个单词。遥远如历史课本,模糊如相册里的黑白照片。
傅亚瑟平生所遇的最大艰辛,一是五岁那年学自行车摔破膝盖,二是从医学院毕业,在全科室轮转,每天睡不够五小时的那两年。
很艰辛,但他知道,这一定同曾祖父或是祖父的“艰辛”完全不同。
伦敦冬夜的街头,摆摊车前一盏灯光,热气蒸腾白雾弥散,雾气中忙得团团转的娇小身影……眼前这一切,忽而同他印象中那个毫无实感的“过去”重叠起来。
这一瞬间的感觉极其微妙。恍惚如灵魂出窍,又像是脚下突然抽出根须,朝着他从未窥探过的世界深深扎入。
傅亚瑟眯起眼,强行将目光投向夜空。
“开饭啦!”秦椒欢欢喜喜招呼道,“条件有限,将就一下。”
听起来很谦虚,音调和嘴角却快翘上天了。傅亚瑟摇摇头,默默站在摊前,任由老亨利和吕珠珠争先恐后的赞美。
在他看来,秦椒的这位朋友尤其虚伪。即便眼前汤色乳白,香气诱人,也只是一道汤。用不锈钢盆盛装,更显得品相堪忧。何至于双手掩面,哽咽起来,还说这是她做梦都想喝的。
秦椒也不好意思道:“只是冬笋烧培根啦,以后一定给你补上正宗的腌笃鲜。”
培根冬笋汤是用来煨面的。眼下无碗无碟,她只能将挂面煮到九分熟后,直接一整份煨在汤里,“谁吃谁挑,丰俭由人。”
“等等,傅医生,这份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