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轲心头一跳。
他看着姬瑾荣,不知怎地,竟有种不希望姬瑾荣继续开口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太古怪,唐轲冷静地将它压下,努力让自己平静发问:“什么事?”
姬瑾荣缓缓说道:“我并不是那种,明知道别人已婚,还厚着脸皮贴上去的人。”
这样的暗示不足以让唐轲联想到什么。他只觉得这话说得太过讽刺,不会他厚着脸皮贴上去,难道是那位寇部长厚着脸皮贴上他?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这小厨师确实不错。
唐轲回想着这一个月来的相处,虽然他接近这小厨师是别有用心的,可和这小厨师相处时却并不难受。如果他不是带着目的和这小厨师结识的话,也许他们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唐轲这样想着,面上的讥嘲便淡了。他说:“那你和寇部长的事情难道是别人捕风捉影、胡编乱造?”
这显然不可能,毕竟这一个月来他没少明示暗示要帮这小厨师“拿下”寇部长——而这小厨师并没有拒绝不是吗?
姬瑾荣见唐轲眼底藏着几分嘲笑,心里的不忍也少了。
在他的心里,他和侄儿最好的重逢场面应该像是第一个世界那样,他的侄儿成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聪明、机敏、正气满身又有担当,而不是被心底那种错觉支配,成为命运的奴隶。
如果唐轲真的是他的宣炜侄儿,那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姬瑾荣说:“不,他们拍到的都是真的,我和寇部长确实在一起——只是这种在一起是完全合法的。”
这一句话已经不是暗示。
算是把事情摊开在唐轲眼前。
唐轲仿佛被雷击中一般。
他僵坐原处,第一次痛恨起自己太聪明。如果他笨一点,恐怕没法在一瞬之间明白姬瑾荣的意思。
姬瑾荣的意思是,他和寇部长在一起是合法的。
能合法和寇部长的人只有一个。
那位“皇帝陛下”。
那位据说永远都不可能苏醒的“皇帝陛下”。
唐轲觉得有种难言的痛楚传遍四肢百骸。
原来,人一直都在他面前。
只是他见到了“皇帝陛下”,也不曾将“皇帝陛下”认出来。
相比已经想要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寇部长,他显然又晚了一步。
又?
这个字眼出现在唐轲脑海里,让唐轲浑身冰冷。他总是迟了一次又一次,不管他废了多少心思,最终还是会让寇部长捷足先登。
所有记忆在一瞬间回到唐轲的脑海之中。
他看着静静坐在自己面前,用失望目光看着自己的姬瑾荣。
唐轲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做的很多事并不光彩。
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玩弄人性。
让他们痴迷,让他们疯狂,让他们愤怒,让他们痛苦挣扎。
只要对方有欲-望,他就可以利用他们的欲-望。
这一点,其实是他在“梦里”学来的。
梦里那个躺在病榻之上的人正是靠着这样的本领,让许多人为他前仆后继,守卫大周江山。
只是在独自一人时,那人脸上总会流露出一种厌恶和嘲讽。
对自己的厌恶。
对自己的嘲讽。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他这样想。
利用他们有什么好愧疚的?反正是他们自己想做的不是吗?
只要能达成目标,用些手段又有什么要紧?
看到姬瑾荣眼底的失望,唐轲感觉全身上下都被尖利的细针扎了进去,又是疼痛又是愤怒。他说:“这些都是你教我的不是吗?我会的这些都是跟你学的!”唐轲口不择言,“你若不是会这些手段,那个魏霆钧怎么会为你疯狂!”
所以,他对那些无关要紧的家伙用那些手段有什么不对?
姬瑾荣听得呆了呆。
如果说第一次与侄儿重逢时满心都是欢喜的话,那这次与侄儿的重逢则像是往他心里扎了一刀。
既然唐轲能说出“魏霆钧”三个字,说明他确实把全部东西都记起来了。
只是每个人的性格、经历不同,对待每一件事的态度也会不同。比如唐轲虽然有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也已经将所有感情都抽离。
所以他们之间的情谊、他和魏霆钧之间的情谊,在唐轲看来都是满满的算计——他算计着每一个来到他病榻前的人,让他们不会想着离开自己。
是的,他是这样想的。
他希望每天都有人来到他眼前,而不是一个人熬过孤独而痛苦的无数个日夜。
姬瑾荣心中鲜血淋漓,却还是微微地笑了起来。他说:“你说得没错,是我的错,我把不好的东西教给了你。”
唐轲把话说完就后悔了,看到姬瑾荣脸上的笑容时他更是恨不得回去把自己的舌头割掉。
那样的笑容,他是看见过的。
那种厌恶,与那种自嘲,他是见过的。
躺在床上的那人并不喜欢那样做。
只是,没有办法。
就像一株孤苦无依的大树,只能拼命地把根往下扎,拼命把枝条往上延伸,多汲取一些养分,多争取一些阳光,好让自己能活下去。
没错,他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和他所做的一切完全不一样。
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满足自己心底的欲念。
他利用着别人的欲-望,却也被自己的欲-望所利用。
唐轲唇动了动,过了老半天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难过,“我只是看到你对我的失望,才会口不择言。既然你已经我做的事,确实应该对我失望……”
姬瑾荣肯定已经知道一切,所以才会向他坦白。
这一个月来他对着姬瑾荣极尽所能地怂恿,让姬瑾荣去叫寇部长和“皇帝陛下”解除婚姻关系,姬瑾荣怎么会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姬瑾荣是看他做的事太过愚蠢,才会早早地将真相告诉他。
既然知道他做了多少蠢事,姬瑾荣当然会对他失望。
唐轲有些失魂落魄。他安静了许久,心中一动,喊出一个久违的称呼:“五叔……”
如果是以前,姬瑾荣肯定心软了。可是他已经和寇部长聊过,寇部长也明白地表现出他的不满和不高兴,并且指出侄儿会一直这样是因为他太过心软——
所以这一次,他不能让唐轲继续蒙混过去。
姬瑾荣神色变得认真:“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唐轲不说话。
姬瑾荣说:“这一个月来,我和你见面的次数并不少,你对我生出过好感吗?”
唐轲握紧拳头。没有,当然没有,顶多只是觉得“若不是有目的的话,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唐轲想起那无数次重复的“梦境”。
在梦中,他真的想过要把姬瑾荣从魏霆钧手里抢过来吗?不,他没有想过,他只是恨自己没用——恨自己不能守在姬瑾荣身边——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姬瑾荣一天天地衰弱下去。
姬瑾荣说:“我这个人,从小和谁都不怎么亲,就算是亲兄弟我也不会喊他们一句‘兄长’。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侄儿。”
虽然当年的姬宣炜有点别扭、有点幼稚,一点都不成熟,但也算是捧着一颗真心来到他面前、真正把他当叔父来看待的孩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可如果这孩子想要更多,那他不可能给得起。
唐轲听到姬瑾荣那句“你永远是我的侄儿”,心中不仅没有预料中的难受,反而蹿起一丝喜意。
看来,姬瑾荣没有在意他刚才的口不择言。
唐轲心底的沉郁一扫而空。
他注视着姬瑾荣,认真保证:“我永远是你的侄儿!”他很快“进入角色”,“既然你就是‘皇帝陛下’,为什么寇部长一直不公布,难道他不愿意?”
听到唐轲颇有去找寇部长算账的意思,姬瑾荣莞尔:“他当然愿意,不过我想再等等。”
唐轲想到“皇帝陛下”的处境,顿时明白姬瑾荣的想法。虽说眼下的舆论都是在骂“小厨师”,可主角若是换成“皇帝陛下”的话,那些家伙也不一定会支持。
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时间里,皇室已经把群众的好感度消耗完了,很少有人是喜欢皇室成员的——这也是历任首席大臣故意引导的结果。
姬瑾荣不想直接以“寇部长伴侣”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让人觉得他们完全不相配。
唐轲说:“我明白了!”他认真无比,“我陪你一起准备!”
唐轲指的准备自然是指比赛的事,既然姬瑾荣对医学这一块有兴趣,那他就要拿出这些年“拆散”寇部长和“皇帝陛下”的劲头为姬瑾荣铺路!
姬瑾荣对上唐轲的目光,知道唐轲是真的想通了。他笑了起来,说道:“有你帮忙我心里就有更有底了。”
唐轲看着姬瑾荣脸上的笑容,觉得心里暖融融一片。是的,只要这样就足够了,只要让他留在姬瑾荣身边,让他可以为姬瑾荣做点什么,他就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满足。
姬瑾荣愉快地和唐轲吃完午餐,邀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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