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不知该如何措辞才不失礼。
“同从前不一样,是吗?”李妃问,见紫竹点头,她方才继续说,“这就是本宫所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若非到了本宫这地步,只怕也想不了那么通透。所以,杨妃不信本宫的忠告也在情理之中。她如今正春风得意,哪里听得进去这般刺耳的声音呢?”
紫竹听她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连忙说:“娘娘,您别总说这样的丧气话呀!太医不是说了吗,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妃摆摆手,看着紫竹说:“太医那安慰人的话,本宫能听不出来吗?你们不必安慰本宫,本宫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数,只怕就这两天了。”
“娘娘……”紫竹哽咽地唤她。
“你这会儿不必伤心,还是将眼泪留着等本宫死了你再好好地哭上一哭吧!”李妃淡然地说,“原先本宫也忌讳这事儿,但这两日突然间便想开了。皇上本就不喜欢本宫,如今家中又牵扯上这样的事,即便不死,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对本宫来说,死不死的就那么一回事,无妨。”
紫竹眨眨眼睛,一行清泪划过脸颊,正滴到李妃的手上。
李妃的手微微一颤,像是不能承受一般。若说还有牵挂,这丫头必是其中一个。从来都是不在乎的,临了了竟会舍不得一个婢子。所以说,世事无常啊!
李妃静静看着手背上那滴珍贵的眼泪,只怕等她死后,真心为她一哭的人不多。她看着那滴泪水渐渐风干,方才缓缓开口:“紫竹,待本宫走后,你便出宫去吧。原本宫想着将你托付给杨妃,现在看来本宫还是太天真!你曾经是本宫的人,只怕这宫里无人能容得下你!”
“娘娘,您若是走了,奴婢也随您去!您活着时,是奴婢伺候您,死后也不能孤单单地走!您放心,奴婢会一直伺候您的!”紫竹动情地说。
她本就是个孤儿,进宫的时候年岁还小,便从浣衣局开始做起,受了多少责打,吃了多少苦,都数不过来。后来因缘际会之下,得一个掌事嬷嬷垂怜,离开了浣衣局,开始做粗使丫鬟。直到李妃进宫,她便又被指到李妃这里。
从前,李妃虽说张扬跋扈,但对下人还是不错。尤其后来随同李妃出宫走这一趟,更是让她收获颇多。真要论起来,她这一生最欢快的时候,还是跟在李妃身边的这几年。故而即便是偶尔受责罚,她心中对李妃也只有畏惧,而没有埋怨。
现如今,李妃对她这样好,她也不能辜负了她!何况,就如她所说,她是李妃的人,去了别的宫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饶是被放出宫去,她无牵无挂的,又能去哪儿呢?
“傻丫头!”李妃薄责道。
主仆俩说着话,李妃再度沉沉睡去。紫竹叫人一起将李妃抬进寝殿里,又独自留下来,悉心照料。直到傍晚时分,李妃方才被她唤醒,而这时的李妃早已虚弱不堪,连起身也难了。
紫竹忍着眼泪,想要给李妃喂药,却被她推开。她的声音低得近乎虚无:“不想吃了……这嘴里都是苦的,拿蜜饯来……”
紫竹依言,取了她平日里爱吃的蜜饯,切成小块,小心地喂她吃了。其实也并没吃两块,她便摇头,表示不想吃不下去。
“紫竹,给本宫梳妆吧!”李妃又说。
紫竹一听,连忙摇头:“娘娘,您忘了太医的叮嘱了吗?您不可再用香料!”那胭脂水粉中都搁了十足十的香料,是决计不可以再用的。
李妃摇摇头,执意如此:“无妨,不用也好不了,给本宫梳妆吧!即便是死,本宫也要死得体面!”
紫竹心头一酸,知道李妃大概是熬不下去,狠狠心,去妆台前取来了胭脂水粉,为她细细地打扮。待得一切妥当,紫竹取赖铜镜,放在李妃面前,说:“娘娘,您看看,可还满意?”
李妃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地笑起来:“这宫中数你的手最巧,你为本宫打扮,自然是极好的!”
紫竹极力压抑着哭腔,说:“那是因为娘娘本就是美人!所以,无论怎样打扮,都是最美的!”
李妃听了,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微不可闻地说:“本宫累了……”伴着这声音,她的头偏向一边,没了气息。
紫竹手中的铜镜应声落地,她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娘娘……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