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三年半,那一千多个日夜,于她而言便是一种煎熬。期间娘曾偷偷地来看过她,见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沦为洗衣煮饭挑水砍柴什么都会,娘哭了一场又一场。只是娘的百般劝说没有半点用处,见她铁石心肠,娘只得哭着离开。
后来,起义军攻入京城,她为避战火,如流民般四处逃难。同娘家人也彻底断了往来,等到天下平定后,想要再找爹娘,却听说他们死在了战火中。
那段时间,她东躲西藏,好容易等到新皇登基,建立大朗王朝。她以为她可以回京,找阮忠,却发现那个时候京城戒严,暂时不允许如她这般的流民进城。
她求助无门,身上的银两也早已没有了,便靠着四处给人家当短工,混口饭吃。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走投无路、山穷水尽之时,阮忠出现在她面前!
她看着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阮忠,听旁边的人说他已是当朝的大将军,战功赫赫时,心底第一次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那个时候,她面黄肌瘦,双手苍老,看上去哪里像是花样年华的女子?
这样的她怎么去匹配他呢?若是叫人知晓她,岂不是要嘲笑他?种种顾忌使得她心生退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这一生就这样吧,他们之间到底是有缘无分。
之后,她站在阮府门外,本想着远远地看他一眼,便永远地离开京城。
然而那一日,她站在府外,看着里面张灯结彩时,心底痛不欲生!无意间才听得旁人说,他这一切都是准备迎亲用的……
这样的话听在耳中,仿佛是晴天霹雳!她为他受尽磨难,放弃了爹娘家人,换来的却是功成名就后,他的另结新欢?她很想冲进府里,找他问个清楚。可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补丁无数的粗麻衣裳,便无法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徘徊许久,终究,她深深地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蓉儿?”身后传来久违却熟悉的声音,“是蓉儿吗?”
蓉儿……
蒋氏身体微微一震:这是她的闺名,除了娘家人外,知道的只有阮忠一人。她眼泪滑出眼角,有多久没有听见有人唤她“蓉儿”?有多久没有听见他唤她“蓉儿”?
他还记得她!纵然是他即将大婚,都不曾忘记她!知道这一点,已经足够。她不敢回头,不敢面对他,但她清楚地知道,他就在她身后!那一瞬间,宇宙洪荒,仿佛都禁止了一般,周遭没有了声音。只有她和他……
突然,她拔腿就跑,然而没跑出几步,便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拥住。他深情满满地说:“蓉儿,我知道是你!我回来了!我信守诺言,回来了!”
他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脖颈处,弄得她心痒痒的。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黯哑着嗓音,说:“对不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蓉儿。”
“不可能!”他笃定地笑,“纵使在人海茫茫中,我也能一眼就看见你。蓉儿,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你,可一直没找到你。你到哪儿去了?”
听着他的话,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阮忠,你回来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胡说!你未嫁,我未娶,我们之间永远没有晚不晚这一说。”阮忠轻责道。
她猛地转身,指着他府邸外的大红绢布,问:“你何必骗我?你都要娶亲了!阮忠,我承认,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等你,但无论如何,我不会为人妾侍!”
“傻丫头,说什么呢?”阮忠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这是为你准备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随即飞快地摇头:“不可能!你都不知道我在哪儿,怎么会准备这些?”
阮忠深情地说:“正是因为我遍寻不到你,所以才想了这一招。等你回来,一定能找到我。若是看着我做这些,只怕会生气,想要质问我。这样一来,你不是就回到我身边了?”
她诧异地看着一脸得意的他,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之后的事,便是顺理成章。她顺利地嫁与他,成了他的妻。接着,他们的儿子天策出生。近三十余年的夫妻生活,他们始终伉俪情深……
蒋氏回忆起往昔的甜蜜,脸上隐隐可见少女般的羞涩。清然在旁听着,亦是羡慕不已:“娘,您和爹之间,有这样的过往。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