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矿工倒班的时间表,确定这会儿不会有人来换矿灯,这才锁好门去找卫生间。
矿区的卫生间很简陋,是红砖砌成的旱厕,在一个山坳角落里。人走过去,老远就有味道。不过程晓星也不在乎,她家是小镇上的,虽然是个女孩子,可一点没娇养过。
只是……
人走近了,听见一阵粗声大气你呼我嚷的声音。她顿了一下,这才想起矿上午饭时间快到了,下井的矿工们都上来,井底下闷了半天,肯定也出来放水。
程晓星从小受爷爷和父亲教诲,心思中正,极少以恶意揣度别人。她倒没觉得这些矿工会把她怎么样,只是在有这么些男人的地方上厕所,有些不好意思。
厕所周围等着不少人,大约都很急,个个神情焦躁。
程晓星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过去。
从矿工们中间穿过,周边都弥漫着男性气息,带着汗味儿和某种说不清楚的荷尔蒙味道,让她头也不敢抬,只瞥了眼厕所门上“男女”的字样,低头扎进女厕那边。
然而……
刚一开门,还没来得及关,就见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要脱裤子。
这里女人少,女厕几乎不用,男人们常常挤占过来。
平常那几个矿灯登记处的女人估摸着时间,这时候不会过来,从没出过事。但今天……那男人正要开闸放水,一见进来个小丫头,惊得尿都憋回去了,两手哆哆嗦嗦忙又把裤子提上。
程晓星愣了一下,恍然反应过来,脸上“刷”地一下子烧了个通红,垂头连声说着“对不起”。她转身都忘了,僵着身子倒退走出门,出来了忙把厕门一关,一个转身,跌跌撞撞往外跑。
刚跑出门几步,周围静得可怕,然后突然爆出震天般的笑声。
——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矿上生活枯燥,找找乐子罢了。
何况,这是送上门来的乐子。
程晓星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想快点逃离这窘境。心跳快得简直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双腿却更快,有了自己的意志般,风似的往前跑。可偏偏祸不单行,她跑着跑着,眼前没看路,迎头撞上一人胸膛。那人身材极壮硕,小山似的,要不是被他顺势抓住了手臂,程晓星只怕已经被弹飞出去。
借着人家的臂力,她堪堪站稳,本来是特别礼貌的人,现在也顾不上了,甩开手臂上那只大手,她闷头又要跑。
“这是怎么了?”
那人却把她手腕一抓,硬生生将人拽了回来。
声音醇厚熟稔,原来是盛沣。
遇上熟人,她更加赧然,小声说了句“没什么”,又挣扎着要逃。
盛沣看一眼她红得快滴血的小脸,又看看厕所边立着的一群男人,心里猜到了几分,没松开她的腕子,而是站定了对那群矿工沉声问:“你们干什么了?欺负小孩儿?”
他平常随和,可真的板起脸来没人不怕。一群矿工吓得连连摆手,纷纷说:“没有没有。”
盛沣微怒:“没有?那她臊成这样?”
程晓星羞得不敢回头,背对着那些男人,又怕盛沣误会他们,忙低声说:“真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腕子上缠着的几根手指,粗壮有力,铁钳似的圈着她,根本不把她的挣扎当回事儿,她只能又说,“您……您先松开我。”
盛沣松开手,垂眸打量她,“真没有?”
她摇了摇头。
他松了口气,还是对着矿工们教训了几句,要他们好好干活,平常规矩一点。听他们老老实实连声答应,这才又把小丫头手一牵,带着往前走。
程晓星还是挣扎,“您……您放开我呀……”
他有些不耐烦,“闹腾什么?你就比我闺女大个四五岁,我还能把你怎么着?”
她其实没那么想过,倒不是因为年龄差,而是本能地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大庭广众被人攥着手腕,有些不自在罢了。
她见盛沣不肯松,咬唇小声问:“那您这是带我去哪儿?”
盛沣哼笑,“你跑这儿来,不是上厕所的?这里男人多,太乱了,我带你换个地方。”
他倒是好心,可她一个成了年的姑娘,被个大男人带着去厕所……
脸上又是一热,她终于挣脱了那只手,小声说:“您给我指个路就行了,我自己过去。”
盛沣看她一眼,“门口有条大狼狗,专门驯来看门咬人的,就在窝里没拴着。要是没我领着,就你这小身板儿,都不够它吃顿中午饭的。”
程晓星:“……”
只好跟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