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梁王府的路上,宋之问的心情就像那不断微微摇晃的轩车一样晃晃悠悠的。
这一刻,他甚至连唐松都忘了,全部心思都用在揣测梁王这次召见他的目的。
细细算来,他在梁王身上花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他五品学士、诗坛盟主的身份居然会在梁王府内管家嫁女时亲自到贺,单从这件事情上就可看出他花费的心思之多。
但让宋之问颇为无奈的是,即便做到了这一步,此前他依旧没得到过梁王单独召见的机会,这也是没办法呀,而今梁王势大,试图攀上这棵大树的人真是太多。
因缘于此,宋之问对于今晚这很有些突兀的梁王府之行实在是满心的兴奋,但兴奋之余也有些忐忑。究竟会是什么事情?梁王会说些什么?我又该怎生应对?
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思到了梁王府,宋之问在豪奢广大的王府内七穿八绕了许久,终于在书房见到武三思时,心中的欢喜又陡然多了几分。
这时代主人在那里见客是极有讲究的,正堂、花厅、侧厅还是书房,乃至于内宅,地点的不同其实也就能看出主人对客人的亲近程度。
书房自然是比不上内宅的,但相较于花厅和偏厅却又亲近了许多。看来,自己在梁王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份量的。
面白微胖,仪表堂堂的武三思正斜靠在书房内的竹夫人上。面带疲乏之色,身侧有两个丽质女侍,一个打着扇,另一个轻轻的捶着肩膀。
见宋之问由下人导引进来,武三思依旧躺着不曾起身,抬手指了指冰盆边的胡凳,”某实是乏的透了,也就不起身了,好在延清也不是外人,这些个虚礼就省了吧,坐”
尽管武三思这么说,宋之问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礼后方才正肃着坐下,“王爷为国操劳……”
这样的话头儿刚一出口,就被武三思笑着摆手止了,“为陛下,为朝廷出力,原是人臣应尽之道。这些个话就不多说了。某身子既乏,明个儿一早还要进宫面圣,实在是容不得多叙谈,就直接说正事吧”
宋之问站起来向武三思躬了躬身,“请王爷吩咐”
“上次回神都时陛下曾提及去岁科考之事,对这一榜取中的进士似有些微不满之意。当然,科考之事乃是礼部份内,本王自不能插手其中惹人嫌厌。但陛下既有心忧,臣子们也不能不用心分君之忧”
“所以明日陛见时,某有意荐举延清帮办今科取士,我朝本就是以诗赋取才,这正是你份内当行嘛!不知延清以为如何呀?”
这一番话直说的宋之问心情激荡不已,今天这趟真是来得值了。
周承唐制,学士之职是以文学言语备天子顾问,出入侍从。说穿了其实就是皇帝身边的御用文人,虽然清贵,品阶也不低,但实实在是不掌握什么实际权力的。
若是那等心性闲散的文人诗客,必能安于此位,乐于此位,甚至是主动求为此位。但对宋之问这等深怀权位之心者来说,这样的位子难免有些不甘心。
而帮办科举那可是不掺一点水分的实权。这一步走的好了,后面再想用事也就容易的多了。
心中闪念之间想到这些,宋之问再次起身向武三思深深一揖,感激涕零道:“能得王爷如此青眼,下官结草衔环亦难报大恩之万一”
“言重了”武三思说话间递过一张便笺来,“延清帮办今岁科考时,这几个人还望多留意些,这几人都是本王见过的,少年俊彦哪,啊,不错,不错”
宋之问接过名单,见上面几人虽然不是全都认识,但知道的那几个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即这几人的父兄都是九寺六部乃至三省衙门的中层官员,也就是那种官职不高,但都有些能力掌握着实实在在的权力,异日上升空间很大的那种官员。
梁王真是用心深远哪!
没有这张名单,也就不会有他这个帮办科举的机会,事已至此,宋之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爷法眼如炬,既已见过说好,那必定是好的。今科若下官真能帮办考务,定当使野无遗贤”
“好,好一个‘野无遗贤’”,武三思看着宋之问笑了笑,“那名单延清可都记住了?”
“啊……是”刚才因要与梁王说话,宋之问一瞥之后倒没细看,此时闻言忙又将那张名单细细看过,默诵着在心底牢记之后,复又将名录恭敬的递还了武三思。
武三思接过,顺手在竹夫人旁边放着的那一架小灯树上点燃了,不过片刻功夫,这张名录便已化为灰烬。
做完这事,武三思正待送客时,书房门口暗香浮动,走进一个三旬左右、有着无限风韵的美妇来。
梁王好女色乃是众人皆知之事,与此同样出名的是他不好少女专好美妇的癖好。见这妇人进来,武三思脸上的笑容真挚了不少,“稍后自会去寻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也不怕客人笑话”
知道这是武三思的宠妾,宋之问忙站起身来,且微微半侧了身子,以示不敢直面亵渎之意。
“王府太大,庭院深深,王爷又不回府久矣,这不是怕王爷忘了去妾身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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