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叶萧已经全都明白了,他的手悄悄伸向了背囊里的剑柄,但现在又停了下来,手心里全都是冷汗。看着气度非凡的朱由林滔滔不绝地说出了一长串话,叶萧突然有些疑惑了,眼前这位为南明城斩奸除恶的王爷究竟是人还是魔?
朱由林冷冷地看着他,终于说话了,叶萧,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南明。
为什么?
你来找王七,和他比剑,打败他。
叶萧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起来。
沉默,大约半柱香的工夫。
石桌上的小香炉继续飘出轻烟,无孔不入的熏香,如女子的发丝般直涌入叶萧的鼻孔。他拼命地要屏住呼吸,但却无能为力,这诱人的气体已经充满了他的肺叶和血管。
叶萧的耳根渐渐发红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看了一眼朱由林,发现南明王爷的脸色也变得血红血红,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王七就在眼前。
突然,朱由林说话了,你知道吗?我从你的眼睛里可以看出,熏香已经完全渗透进你的血液了,你已别无选择,今夜,我们两个人的剑,必然会有一把染上对方的血。
叶萧的嘴唇微微颤抖,他已经感受到了,杀气正降临自己的咽喉。
依然,沉默。
朱由林在等待叶萧的回答,直到叶萧缓缓抽出了背囊里的剑。
黑夜里,那把普通的铁剑发出冷冷寒光。
朱由林点了点头,对叶萧微笑了一下。忽然,朱由林的手里也出现了一把剑。
两个人的剑互相指着对方。
停顿。
一粒雪,缓缓地飘落在叶萧的剑尖上。他在等待,他在等待什么?
朱由林终于出剑了。
一道闪电划过黑夜里的亭子。没有雷鸣,只有飞雪。
叶萧的手有些僵硬,他的剑一挥,格开了朱由林的剑,一点金属碰撞的火花在他的眼前飞溅而起。
熏香弥漫。
又是一剑贴着叶萧的剑身过来,这一剑直指他的咽喉。
目标是气管。
不--叶萧暗吼了一声,身体猛地后仰,那一剑在距他咽喉两寸开外划过,他的脖子能清楚地感到一股逼人的剑风。一滴汗珠从叶萧额头渗出来,但他立刻反攻了一剑。朱由林极其轻巧地躲过了这一击,然后手腕一变化,他的剑无声无息地划破了叶萧的左肩。
血丝渗出了叶萧肩头的衣服。第二剑接踵而至,目标是叶萧的眉心。
叶萧躲不过了,他几乎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刻。
忽然,一阵奇异的风卷着雪花掠过,一下子吹倒了石桌上那盏小香炉,香炉里的火星和熏香灰全都被撒了出来,它们在风雪的挟持下,像发疯了似地吹向朱由林的脸,一瞬间,那些熏香灰模糊了他的双眼,朱由林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于是,这一剑刺空了。
而叶萧的脸正好背对风向,当他重又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活着。
风雪救了他。
今夜,注定不属于朱由林。
叶萧重新举起了剑,而朱由林的眼睛里全是火辣辣的熏香灰,刺激得他睁不开眼。
熏香,又是熏香......
叶萧的剑指着南明王朱由林的咽喉,突然如雕塑般定住了--
他该不该死?是杀?还是不杀?
熏香灰渐渐地散到了空中,几点香炉里撒出的火星飘舞起来,又迅速地消逝于雪中。
朱由林还是睁不开眼睛,只能仰天长叹一声,天意,天意如此。
叶萧的剑尖有些颤抖。
朱由林冷冷地催促道,你还等什么呢?酒都快凉了!
酒都快凉了?
叶萧终于点了点头,手中的利剑,瞬间划破了朱由林的咽喉。
朱由林的气管被割断了。
叶萧将自己的剑送回到背囊中。
熏香渐渐散去了,朱由林终于睁开了眼睛,似乎要向他说什么话。片刻之后,朱由林从小亭的栏杆边摔了下去,倒在池塘的冰面上。冰面无法承受他的体重,裂了开来,冰凉的水冒着热气涌动着,朱由林缓缓地沉到了池塘的水底。
世袭南明郡王朱由林死了。
叶萧明白,并不是自己的剑杀死了对手,而是风雪和熏香杀死了朱由林。
不管是贱民,还是藩王,在大雪面前,都是平等的。
池塘上的冰面,又开始缓缓合拢了。
叶萧转过身,把酒壶打开尝了尝,酒还没有凉。于是,他仰起脖子把这壶温酒全都喝光了。
好酒,果然是好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