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的眉心越蹙越紧,宛如紧蹙的花苞。她感觉的到,穆梓安刻意控制着力道,没有捏疼她,但压迫感越发明显,她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脉搏声。
穆梓安忽然松了手,同时唇边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下次再有人这么捏你,千万别忍着,赶紧抽他踹他戳他,不弄死他不算完。”
不等宝钗发问,小混蛋便悠悠然然地接了下去:“因为真有我这种人,能活活捏死人的。”
宝钗瞥一眼自己的手腕,白玉般的肌肤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痕,不由挑眉:“所以你今天特意跑过来是想跟我说你这身力气?”
“没错。”穆梓安很干脆地点头,仿佛恢复了精神似的又笑眯眯,“今天我刚逮了个跟我一样的家伙,不过他没我命好,被这身力气坑害得六亲不认还落得一身病。说真的,我现在才发现我有多幸运,我上面有三个得病死了的哥哥,我却是好好的;而且呢,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爹跟我娘这种是‘特例’,可现在看看,我才是与众不同的那个。祁氏一脉世传的天生神力,虽然从没出过生病的问题,但祁家难在婚嫁,我娘那就不说了,我舅舅家还有个祖姨婆,八十多岁没嫁出去,唯一一个倾慕者竟然是那个长得比鬼难看个性也比鬼拧巴的阎启……算了,论年纪他比我祖姨婆小二十多岁呢,也不知道是谁更吃亏一点。”
宝钗静静听着,指尖却已然扣紧,身体也微微紧绷。
穆梓安还在眨巴眼睛,忽然一指自己,歪头笑:“相比之下,我喜欢的人已经答应了嫁给我——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小混蛋仗着天生的好相貌笑得是璀璨无比,宝钗却不为所动,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发问,一字一顿:“说完了?”
“还没有。”正对着宝钗清冷如冰芒的眼神,穆梓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今天下午去太医院了。太医院有很多稀罕的古书,记录了各种各样奇怪的病症,其中还真有一些提到天生神力的,不过嘛,‘不得好死’的居多;还有杂记里头也提过的,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还有春秋时候那个刺客,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前朝有个大夫写过,人其实是一种在被创造伊始就已经在各个方面协调好的东西,稍微改一个地方,其他地方也都要改,很容易就变得不协调了……像我这样的,不得好死也正常……”
说到这里,小混蛋刻意高高挑起的慢慢垮了下来,当然也是因为静谧如玉雕的冰美人的表情太冷太淡漠,穆梓安重重叹一声,一摊手干脆彻底摊开了说:“现在说完了。不对,还欠你一声抱歉,我以前缠着你的时候真没想这么多……”
宝钗盯着他,直接问最重点:“所以,你现在不缠我了?”
这么漂亮的一只戳得自己心窝子千疮百孔的雪刺猬,哪里能说舍就舍得?穆梓安暗暗捏紧拳头,咬着牙陈恳道:“你来决定。”
身上背负着不知道是幸运还是诅咒的东西,他只把该说的都清楚,至于还愿不愿意嫁他——唯雪刺猬的命是从。
“若我出尔反尔……”宝钗闭了闭眼睛,忽而冷笑道,“你这是让我做恶人?”
他哪舍得啊!穆梓安心里已经憋闷到不行,又一把抓住宝钗的手腕,再次施以克制了力道的压迫:“我才是恶人。”掌心指腹触及的的一片柔滑,他是真舍不得。
小混蛋似是有点激动,因为手腕被攥得有点疼。宝钗垂眸看着手腕,芯子里装着百年后的灵魂,她一开始就明白了穆梓安的意思。
道是天赋异禀,可换个角度理解,何尝不能称作一种遗传病。
照成国公的状况看来,这种“天赋”还有显性和隐性两种可能;就像她前世所患的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也有遗传因素在内,但是容葭的父母从未有发病的迹象。
这个时代不提倡婚检,就算有也不可能检查出存在于遗传基因上的东西,东平王与祁王妃的悲剧可以说是偶然也是必然的。
而且,完全不能确定这种悲剧的根源到底是出在谁的身上,很可能是因为东平王体弱,或因为祁王妃女生男相,也有可能他们两人从血型上就排斥……还有,他们二人之间的排斥对穆梓安到底有没有影响。
其实,按现代医学的验证,到穆梓安现在这个年纪还没发病,遗传缺陷的几率可以说接近于零。
当然,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还有就是……宝钗在心里问自己:若再加上我呢?会不会再次“排斥”?
穆梓安在烦闷着,忽然被宝钗一把甩开胳膊。抬眼就见他喜欢的小美人站了起来,对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从袖中捻出了一枚圆形的金币。
月流华光,照的金币上皇冠女子的图像熠熠闪光。宝钗将金币正嵌在圆月中,看向那宝相庄严的女王头像,略一勾唇:“人力无法企及之事……那就,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