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独立的仙人一般。
两人中间隔了十几步,狄青却不上前、站在原地拱手赔罪道:“深夜惊扰实属无奈,还请公主见谅。”
百花微微点头:“无妨,先移步皎月斋说话。”
夜里皎月斋都上了闩,白芷几个还睡着,珊瑚便从正屋的窗子里回去开门,余下二人悠悠地往正门上去。
百花一步一步踩着月光,低声道:“狄指使好身手,知州府也罢了,连这守卫重重的亲王府也进得来。”
狄青低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歉意:“贵府上守卫森严,若非白日里进不来,狄某也不会如此失礼了。”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正门上,狄青抬头瞧见门头“皎月斋”三字隽逸洒脱的,两旁又题着“耿耿忆琼树,天涯寄一欢”,只觉得风雅得很;珊瑚迎了两人进来,复又闩好了门退下去了。
皎月斋里种了些银杏,春日里已长得枝繁叶茂了,百花转头道:“怎么?延州出事了?”
“刘平将军身陷投敌恶名,此前从宥州讨回的两名士兵也突然失踪;河中府御史衙门经此一节只怕已失信于官家,刘将军家两百号人性命危在旦夕。”
狄青是在回延州的途中知晓此事的,张衷李宜二人正一路地寻他,请他早做打算。
孙富二人失踪,河中府的人即便到了延州,查无人证也是枉然。
此前文大人已将范大人亲笔手书转录上呈,此时若闹出人证失踪一说,便是给黄德和一党当靶子,轻则参上一本玩忽职守,重则便是伪证欺君、结党营私的罪名也能扣过来。
他得了消息半刻钟也没耽搁、马不停蹄就往兴庆府来,一路上跑坏了好几匹马。
党项是游牧民族,建国又短,还不曾有这样官官相护的事态,百花闻言蹙眉道:“大宋朝中竟有人能只手遮天、蒙蔽圣听?”
狄青沉默了片刻,又道:“公主应当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百花听出他是想借着巴勒一事试探她的处境,转头岔开话题道:“即便如此,你去宥州再寻两人岂不方便,何必千里迢迢跑来兴庆府?”
“要在宥州数万军民中寻到忠义无畏之士,实在如同大海捞针;再者,就算找到,区区小卒在高官权臣的重压之下,难保不会倒戈金明砦那两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今也不知是被灭了口还是逃走了。”
狄青垂了眸子低叹,字里行间满溢着无力感,“敌暗我明、敌众我寡,实在是防不胜防,正因如此,狄某才冒险而来,斗胆向公主讨一个人。”
百花闻言微微抬头,挑眉笑道:“狄指使为了两名无关紧要的士兵便献了一计釜底抽薪,不知这回又打算用什么来换呢?”
狄青听得这一句便知她已应允了,心下立时豁然开朗、笑道:“公主若有所求,狄某万死不辞。”
百花狡黠道:“包括,要你替他留在兴庆府?”
此时晨光微明,百花披着浅杏色软毛织锦的披风,一头长发如墨般润泽,她微微抬着头,乌黑的眼珠闪着光泽,竟让狄青想起云台山上的小鹿来。
狄青微一恍神,大大方方笑道:“若我应了,便是不忠不义之人,公主又怎么肯用呢?”
百花笑着揭过这茬,正经分派起来:“我在翔庆军有一处宅子,你且去那候着;人一要到,我自会派人给你送信。”
狄青道:“公主还不曾问我那人的名字。”
百花扬起嘴角,语气有些轻快的得意:“卢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