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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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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人,却没有一寸属于自己的土地。’【注5】”

    这番话,立刻在那些老兵之中激起了极大反响,宛如一簇火苗被掷入干燥的草堆。

    盖乌斯的声调降了下来,叹息道:“现在的罗马政治,像泥土一样崩坏,像臭鱼一样腐烂。官员们不再关心荣誉,只会贪婪地攫取。他们像蛀虫似的侵蚀着罗马的根基,最后一根支柱也摇摇欲坠……”

    他的演说风格朴实而精炼,不追求浮夸的警句和不自然的程式。这与凯撒非常相似。同时,大家都知道,他本人的生活很简朴。他已经搬出了菲利普斯的宅邸,独自居住。那座房子很朴素,既不大也不豪华,连门廊都很短,只有一些阿尔巴尼亚大理石的柱子。房间里既没有大理石,也没铺地板。这样的私邸,还比不上安东尼豪宅里的花房。

    只听得他的声音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清晰。他抬起头,双手伸向天空,宛如希腊悲剧中的主人公:

    “不朽的诸神在上!至高无上的朱庇特啊,以及所有眷顾罗马的神o,请保佑我们,清除那些危害国家的舱底污水【注6】,让共和国得到拯救,让罗马无愧于作为荣耀之城、永恒之城。”

    若是平常看来,这样的表演太过夸张。但在这种特定的时刻,在一帮情绪激动的平民面前,这样的舞台效果无疑能起到最佳效果。果然,听众的反响十分热烈。很多人在愤怒地咆哮,咒骂那些生活奢华的官员。穷人总是仇恨富人,就像乌鸦无法改变它的颜色。甚至有些人扯下了身上的托加、丘尼卡,一边挥舞,一边跺脚。整个广场仿佛都随之颤动。人们狂热地呼唤“小凯撒”之名,用一千种激动的声音、一千种狂热的目光颂扬它。就连负责记录演讲的速记员,也放下手中的莎草纸和芦苇秆笔,大力鼓掌。

    但我注意到,狂热的人群中,有一人自始至终十分平静。西塞罗。他穿着没有镶边的白色托加,并不引人注意。

    我向他走去。他注意到我,礼貌道:“您好,夫人。”

    “很高兴您能来听舍弟的演说。”我微笑,“众所周知,您的演说才能,在整个罗马,甚至希腊,也无人能及【注7】。”

    “虽然仍是‘新人’【注8】,但我已经老了”,他仍不乏幽默。但斑白的双鬓确在提示着他的年龄。自从他的女儿去世之后,他显得苍老了许多,“罗马的未来将是年轻人的。比如您的弟弟。他的演说已经起到了他希望达到的效果。在市民眼中,他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未来之星。”

    “如果他能听到您的评价,一定非常高兴。”我假装没有注意到他措辞中的保留态度,“最近,我听过您的演说。您向人民揭露了安东尼的种种恶行。非常精彩,我记忆犹新。”

    近来,西塞罗发表了不少演说,抨击安东尼,把他的公私生活批评得体无完肤,要求宣布他为非法。这虽然不可能实现,也为我所喜闻乐见。

    “有人劝我:你这是何必呢,到处得罪人,不如退居庄园,安享晚年。”

    “现在,罗马需要您这样的中流砥柱。”我的最后一句话很真诚,“我们很需要您。”

    “其实,我并不喜欢演说和辩论。‘最好还是祈祷,过一辈子安静的生活,既不做征服者,也不做被征服者’【注9】。”,他望着不远处的神庙,“但我常常想起苏格拉底关于马虻的那段话。”

    我还记得那段话,便将其大意述出:“这个城邦像一匹巨大的纯种马,因身体庞大而日趋懒惰,需要马虻的刺激。神派苏格拉底到这个城市,就是执行马虻的职责。于是,他整天到处不停,刺激、说服每一个人。”【注10】

    “很多人讨厌这样的马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掩口轻咳一声,掖了掖托加袍。

    我们都知道,苏格拉底的结局是什么。

    “的确有这样的人,”我趁机转入正题,“听说,安东尼对您恨之入骨。他还带我参观过图利亚努姆监狱。他说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继父对他说过的话。”

    至今,回想起安东尼当时的神情,我的心底也会沁出一片凉意。

    “我知道。”作为当事人的西塞罗却很平静,双眸像台伯河一样沉静深邃,“我也不会忘记,当年那个少年看我的眼神。他的确有理由恨我,很多人都有理由。但我必须那么做。必须在还有机会的时候,把威胁着共和国心脏的那条毒蛇砍死,即使是用非法手段,即使会被后人诟病。”

    “这不是您的错。在如今的共和国,已经没有什么崇高可以完全避免超出常规的手段。如您所言,‘盛名招物议’【注11】。一个人有多高大,对他的诽谤就有多刻毒。”

    “但我知道,错的,就是错的,即使是不得不犯的错。所有过错,我愿一己承担。”

    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我还能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有种沉重的东西:“他可以向我复仇,无论以何种方式。但他不能统治罗马。如果共和国被交到这样一个被仇恨所蒙蔽的人手里,就像火炬被送到一个玩火的孩子面前。”

    我们都沉默了,沉默在一片沸腾的人海中。

    如今,西塞罗虽无实权,但以他的名声和威望,不仅是共和派的精神领袖,在元老院的那帮紫袍同僚中也颇具影响力。这正是盖乌斯想要利用的。

    我知道,西塞罗不可能完全信任盖乌斯。因为盖乌斯是凯撒的养子,而西塞罗反对凯撒,反对独/裁。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目前,安东尼的势力远大于盖乌斯。

    而且,更重要的是,盖乌斯还太年轻,年轻得足以让所有人低估他。按照法律规定,公民四十三岁以后才能出任执政官。虽然现在已有少量例外,比如安东尼目前还不到四十岁,但盖乌斯才十八岁。在严格的元老晋升体系中,他在十几年之内都不可能接近执政官的交椅。

    所以,西塞罗很有可能倾向于帮助盖乌斯,以牵制安东尼。

    西塞罗离开之后,我走向另一处。人声鼎沸的广场边,停着一顶包着蓝色锦缎的肩舆。我认得它。

    “梅塞纳斯,你也来了。”

    肩舆上,他拂开帘幔,倚着软枕,即使是明显的恭维,也那么优雅:“我的夫人,您就像夏日的玫瑰一样迷人。”

    我笑笑,早已熟悉了他的风格,不会当真。

    “我看到,刚才您在与西塞罗交谈。”

    “相互打探情况罢了。西塞罗应该会暂时支持盖乌斯,但不会完全信任。”我叹了口气,“因为凯撒是独/裁者。”

    “西塞罗不知道,其实不是凯撒导致了罗马的独/裁,而是罗马造就了独/裁的凯撒。”

    “此话怎讲?”

    他漫不经心地微笑,语气轻柔,像在讲述一个理所当然的故事:“从两百年前的布匿战争开始,罗马就一直在进行迅速的军事扩张,征服了越来越多的民族和土地。大量的退休军人,需要分得土地。而意大利的土地只是杯水车薪,就要求进行新的战争,扩大疆域,获取更多土地。而战争又需要招募更多士兵。

    “罗马被卷入这样一个循环之中,军队越来越庞大,宛如危险的巨兽。而在战争中,不可能令出多门、分权而治。如此,造就了权力无上的将领,由他驾驭这头庞然巨兽。大部分士兵来自各个被征服的民族,他们更容易效忠于将领,而不是抽象的罗马共和概念和遥远的元老院。实际上,在凯撒取得权力之前,罗马已经有了马略、苏拉、庞培与克拉苏。共和国早已名存实亡。”

    我点点头。政治并非突发事件。它宛如生长缓慢的植物,人们往往要等它结出了鲜艳的果实,才会注意到它,而忽略了它的根系是如何在阴暗的泥土中渐渐蔓延。

    这样的道理,西塞罗应该也能明白。他虽无力改变它,却不会妥协。

    梅塞纳斯望着远处的演讲台,转移了话题:“令弟的演出十分成功。”

    我望着演讲台上的身影,心情忽然有些莫名的复杂:“是啊,舞台上的人,只能是他。他是小凯撒。”

    “夫人,我们都无法站在舞台上。但可以在幕后,给予主角必不可少的支持。”

    “你从未想过登上舞台?”我反问。

    “这并不适合我。”

    我自嘲地笑了笑,把一缕发丝捋到耳后:“对于我,这更是不可能。罗马的政治舞台,永远是男人的。”

    “我们只能适应命运。”

    “是啊,我也要习惯我的位置。”我只是小凯撒的姐姐,如此而已。

    我们都沉默了。演说仍在继续,台上的盖乌斯操纵着听众们的情绪。这是一场戏剧性的表演,很成功。但我似乎能感觉到,在他伪装的面具后面,只有冷漠与平静,丝毫不被广场上热烈的气氛感染,在高高的演讲台上,毫无感情地俯视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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