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雪垂首,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拨着金笸箩里的绣线,悠然道:“贵妃从未将太后放在心里,那日又是气急,一心都扑在如何把我拉下水上。哪儿还顾得上那个!”
云千雪忽然大赏六宫,自然有收买人心的嫌疑。可元妃对宫里的妃嫔只说六尚与内侍省两处都是因为清平长公主的生辰宴才出了亏空,她理应填补。她有着身孕,又是圣眷浓重。如今这般谦逊,倒是引得六宫侧目。再有沈青黛在一众位底的嫔妃面前渲染,那怨气就此消弭了许多。
宫中闹出亏空,六宫上下不得不缩减用度之事自不能说出去。
正此时,因扶风县地震被赶去九华山的流民返乡安置之事极受朝廷的重视,灾民七月回的扶风县。朝廷安置、赈济灾民一事便是一直在进行。如今眼瞧着年关渐进,霍延泓准了户部的折子,天恩浩荡,让人特意制了冬衣送去扶风县。
故而,后宫忽然而来的裁减用度。落在前朝的眼里,竟不晓得是什么缘故,变成了贵妃因着赈济之事,带头缩减内宫用度。
姜子君挺着肚子将这件事儿告诉给云千雪的时候,也让云千雪大是震惊。
“我让人去打听过了,今次裁制冬衣赈济灾民的事儿,是顾家的人向皇上递的折子!她顾临怡必定早就知道顾家有这样的打算,缩减用度,她打的是一石三鸟的主意。一则,借着颜欢生辰宴掏空六尚与内侍省的借口,让你在宫里遭怨不讨好;二则,敲打弹压六尚与内侍省;三则,亏空的事儿,顾着皇家的脸面,谁也不敢说出去。在外人眼里,宫里无故缩减用度,可不就与前朝赈灾挂上了!”姜子君眼波幽幽,面上是万般的厌恶与讥诮,“咱们都是个傻子!这件事儿,她顾临怡如何都是赢!”
云千雪听了这话,亦是忍不住自嘲的一笑,深感自己此番种种的计拙,“或许顾临怡原本就没有多在意后宫。我之前便是觉着她此番缩减用度颇为不智。一个不当心,便是哪一边都不讨好。如今算是明白了,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贵妃,她如今是真真正正的知道了,什么才是能保着她平安顺遂的东西。”
“贤德,”姜子君抿唇微微一笑,接了云千雪的话道:“前朝、甚至大齐的百姓都念着她的好,皇上便对她没有任何法子。甚至迫于这样的压力,终有一天,皇上不得不将那后位给她。”
“我原本还打算拿着太后被缩减用度这件事儿大做文章,如今只怕是不成了。”云千雪微微摇头,也忍不住在心里暗叹顾临怡技高一筹。
姜子君哼笑着说道:“你可晓得,前朝的人为何有这份儿误解?”
云千雪自然是不明所以,满面疑问的看着姜子君。
姜子君笑了笑,“冬衣的事儿,此次落在了户部头上。那顾文儒与顾临甫两人,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户部侍郎,顾临怡封了五千两银子送去了户部。说是其中有自己与太后的心意,那话说的模棱两可,不知情的人,可不就以为是宫里缩减用度送过去的?何况还打着太后的旗号,那缩减太后的用度,自然也变成是太后体恤灾民所为。所以贵妃不孝这样的事儿,说出去也是无用的!咱们呐……”姜子君语顿,神情颇有一些不快。
云千雪微微摇头一笑,“她如今着眼与朝堂,可咱们还看着后宫。咱们的眼界不如她!”
“也是她自动自觉的把后宫放掉了。如今想来她这一环套一环,前面都是无关紧要的障眼法,若是成了自然最好,若是不成,总有她得手的地方!”姜子君神情里隐隐带着无奈,沉沉一叹。
云千雪却是很快的笑起来,安慰道:“我可不想拦着她博个贤德的名声,只要咱们两个别被算计去便是了。我也委实没有那么大的心思与志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随遇而安就好!”
姜子君怔了一怔,眸色沉沉,“前朝的人偏听偏信,让她博了贤德。可你却落下祸水的名声。九华山流民之乱的事儿,明面儿上排揎你的人是少了。可私下里,那难听的话是从来没停过。我不与你说,是怕你介怀!可如今这随遇而安叫什么话?你得有大出息!决计不能让名声所累!”
云千雪何曾不懂姜子君话里的意思,她要往那一步走,这朝堂上的名声,不能不重视。云千雪未语,兀自沉思不已。
这会儿功夫,李香薷匆匆进门,道:“娘娘,恪婉仪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