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到尚存毛刺,上色的漆残褪了一半,底下水迹斑斑,已经见腐,中间的蜡烛烧没了一半,底下烛油斑驳。
那人却是珍而重之把它握在了手心,用他修缮整洁的指甲去刮除那滴落的烛油,一点点渐渐露出底下漆白的一处。
四个蚯蚓大字,且多一半都糊涂了,仔细分辨才能看出,写的应该是长命百岁。可奇怪的是‘长’字的上下两个角里,又各塞了两个墨点。
这次是真的为难,那人凑近了些,看了又看,足足看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恍然失笑。
“我们都要长命百岁……”此时室内极安静,骤然出声,怪异难明。
那人把东西重新放回桌前,伸指揉了揉眉心,怕是多费这些功夫,也是真累。
这般揉了两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忽见其嘴角漏出笑意三分,桀桀然道,“真够没趣的。”
自此室内再次拢回寂静,左右两边的窗,呼呼的往里透气,吹的那竹青的门帘子,轻轻扬起纱幔一角,就如当下主人的心情,飞扬飘越,无处着地。
进去了半刻钟的李君瑞重新走回堂下,那人依旧跪着,一动不动。
他选了靠窗的椅子坐下,正好在底下人的侧面,从他这边掠过去,看向了远方天际,至此神思不知去了何处,就如此,也没人胆敢打搅他一丝,时间就在此时凝滞。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人从外面进来,脚踏石板,发出轻微响动,足以让里面的人听见。
“陛下,”那人进门就禀,“戌时初刻,廖五同威北候世子吴勇在春风桥上起冲突,致使桥上四人落水,当时廖昌远在附近的太白楼宴请同僚,见事态不妙就把廖五从春风桥上带了下来,去往临江仙,其后,他们从临江仙下来,立刻上了太华山的廖宅,自此闭门不出。”
“落水四人皆被人救出,无一死伤,后五城兵马指挥司和顺天府的人先后赶到,锁拿了闹事者,驱散人群后,发现河道口,浮出一具尸首,查明身份是晋北都督石将军的独子石麒。”
说到此处,都快化成石雕的地下某人也回头看了过来。
晋北管辖二郡,昌平,永州,昌平是昌平王就番地,永州不说,晋北都督说穿了就是监督昌平王的,算不上谁管谁,互相监督,方为大闵朝稳定根本。
如今的晋北都督石孝之出身建宁侯府,祖上跟随□□从龙有功,建功立业,开府封爵,到了昭德朝,也不知怎么的,子嗣单薄,到石孝之还有一个兄弟,不及成年又没了,到了石麒这一代,那真的是葱苗苗一根。
如今连葱苗苗也没了,远在晋北的石将军有什么话说不知道,还活着的建宁侯老祖宗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她是天启仁宣诚德皇后的亲妹妹,也就是说显德皇帝的亲姨母,昭德皇帝李君瑞的姨婆。她是从□□朝到现在尚存在世为数不多的老人家之一,授镇国夫人,当世唯一的超品国夫人。
李君瑞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他继续。
那人细微的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人,继续说道,“有石麒的下人指证,当晚张祺张大人跟石麒在言语上有争吵,同时有人确认,张大人当晚跟廖五是一起的。”
跪了快一晚上的就是张祺,他听到石麒的死还有一点惊讶,听到自己的事,到是心平气和了。
他昨晚是不当差,有心想知道的人自然清楚,可他其后的行踪就少摸清了,上头的这位明显不算。
就算后面,直接有人说看见他杀人了,又能怎样,到头来还是要看上面的态度。
现在妹妹找到了,完了他心头大事,接下来,就是要查清当年父母死因,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当然,最重要还是要把妹妹看紧了,不能让她再出事,这么一琢磨,他好像也不能出事。
“皇上……”他膝行了一步,试图要辩驳辩驳。
没成想人家根本不愿意听,不耐烦道,“继续说。”
这绝对不是让他说,张祺侧了耳朵,想听听还有什么。
“张恒连夜离开了太华山,去往崇峻,估计明早就能把昭明长公主请下山来。”
廖家人闭门不出,却是张家人出门去把人请过来,其中说法可不是那么简单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