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娅不知道最近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前一秒碰面还好好的宫侍,很可能下一秒就被拖走,不需要任何审问,便在他们居住的宫殿前施以绞刑。宫侍们人人自危,直到辛西娅终于能和她的哥哥偷偷的见上一面,这才影影绰绰的知晓了大主教之事,并且不光是他们内廷,前朝的大臣们,在此期间入狱的更是数不胜数。
度过了一个严酷的寒冬,这场动乱才渐渐的平息,大皇子伊曼以其铁血手段重创了曾一度对皇权造成威胁的教会势力,而对其大力支持的以年轻贵族组成的革新派,在此一役后,也开始取代那些保守派留下来的空位,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
次年,在大皇子率兵彻底平定边境的异兽族的暴.乱后,同年11月,皇帝下诏退位,大皇子伊曼在光明神殿,由新晋大主教法勒为其加冕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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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娅看一眼不远处被烟火照亮的夜空,想着,此刻前殿一定是在召开盛大的宴会,为了庆祝帝国终于赢来了真正的和平,虽说奥多诺的内乱早就在五年前被平息,可是边境不断的被残暴的异兽族侵扰,加之他们的敌国塔比特又一直在旁虎视眈眈,所以奥多诺的臣民头顶始终有一块阴云笼罩着。
直到那日与异兽族签订的《边境条约》消息的传来,这块阴云终于被他们新登基的年轻君主有力的驱散。而辛西娅还记得那日大主教主持仪式时为他们年轻君主所说的加冕词,他将带领子民走向光明。
辛西娅再看一眼远处在夜幕中巍峨耸立的灯火通明的前殿,她始终没有停下她的脚步,只是就快要到达之际,辛西娅飞快的捂住了她的嘴,这才堪堪的将她的尖叫声咽了回去。
这一年来,从曾经居住在这偏殿居住过人离开之后,即便是没有人吩咐她,辛西娅都时常会过来看看,她仍旧会从花园采摘带着露珠的新鲜的花卉放置在房间里,从不移动房间里的任何一件物品,就好像时间在这里停滞,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那样。
此刻,辛西娅紧张的僵着身体,她不确定她是该继续还是就此离开,因为在她的前方,正卧着一只足有她三倍之大、通体雪白的拉赫白狮,即便是像辛西娅这类只能够简单的阅读的宫侍都知道,她眼前的这个是一种异常恐怖的高阶魔兽,它们生活在被魔法师向往的冒险圣地拉赫雪原,并且在那诡秘的雪原中,它们也是当之无愧的王者,所以几乎没有魔法师能够驯服它,并将它变之为专属的契兽,当然,只除了某一个人。
辛西娅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而觉察到她的动作,那只威风凛凛的魔兽也只是懒洋洋的扫了她一眼,接着再时不时的甩一甩它的尾巴,像是等得无聊了,它还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将脑袋搭在地上,鼻子里喷一喷气,似乎在对着面前的人类表达着,它对吃人没甚兴趣,只是谁能够带个毛线球来给它玩玩那真真是极好的。
而辛西娅当然不可能明白这只魔兽的心意,毕竟像她只有低微的魔力,当然不会对这些魔兽造成影响,诸如造成它们的警觉和威胁感,引起它们的攻击,相反的,反倒是魔兽强大的魔力会令他们本能的感到颤栗,从而害怕的想要逃走。
只是在辛西娅来得及反应之前,她就见到有人从前方的阴影处走了出来,辛西娅并没有因为黑暗而多打量几眼面前的人,飞快的对着他们年轻的君王行礼,毕竟那只拉赫白狮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标志。
只是辛西娅仍旧是有些不解,前殿的盛宴应该是以这位年轻的帝王为主角,他该在那儿接受臣民的爱戴,听众人宣读他的功绩,而不是在这儿,在这偏僻的一角,留给人一个孤寂而沉默的背影。
辛西娅将杯盏轻声的放置在这位帝王的手边,接着她便退到了一旁,她悄悄的打量着他,多亏了她有个作为帝王亲卫队成员的哥哥,从她哥哥的口中,辛西娅最常听见的就是陛下有多么的厉害和英明神武,他在战场上简直战无不胜,将他称之为最优秀的魔法师,因为他强大的魔力和造诣使得他无所不能,可是又该把他作为武者,因为他就算摒弃了魔力来和他们对战,整个亲卫队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一个的。
总之,多亏了他哥哥,年轻的君王在辛西娅的心中就变成了一个高大的、肌肉结扎、常年爱找人打架的冷酷和暴戾的帝王,但是此刻背对着辛西娅坐着的人,也许是因为他那袭用金织绣着魔纹的过为宽大的法袍,这就使得他的背影上看去有些瘦了,而灯火勾勒着他的轮廓,留下明灭的阴影,辛西娅恍惚的想着,陛下的母亲可是有着大陆第一美人的称号,而陛下的眉眼也像极了她的母亲,只是较之更加英气和有种威严的冷冽。
但与辛西娅所想象的不同,此刻的帝王并没有那种令人见了打从心底里颤栗的暴戾的气场,虽说他的神色依旧冰冷,只是他垂着眼眸像是在思念着什么的模样,却又让辛西娅想起她幼时见到过那些教授人以知识的智者,温柔而包容,神圣而博大。
渐渐的,辛西娅看着此刻好看得像幅画似的陛下出了神,直到后者突然的开口,这才骇得她整个一激灵,慌忙将脑袋深深的埋下来,辛西娅听见陛下问道:“你常到这儿来?”
辛西娅点着头,小声的答道:“是的,我常到这儿来,只是没想到今日会遇见陛下,我听我哥哥说……”其实在这些日子以来,辛西娅偶尔也能见到那时还未登基的大皇子伊曼来这儿的身影,当他从战场上回宫的间隙,又或者,是在这儿原来的人生日的时候,那时知道辛西娅的所作所为的哥哥,就总会告诉她避一避,因为伊曼最讨厌旁人的打扰。
只是这天辛西娅却没能接到她哥哥的提前通知,加之她也认为面前的人更应该去出席那场宴会。而辛西娅还不知道她刚刚暴露了她哥哥的那番话,很可能会令他受到惩罚,但是年轻的帝王此刻却没有在意,他只是道:“你还有一个哥哥?”只是一个停顿,伊曼看了面前的宫侍几眼,便猜出了她哥哥的名字,“那是个不错的小伙。”
没想到能获得英明的帝王的称赞,听见这个,辛西娅当即兴奋的有些颤抖,她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却也止不住的自豪道:“没错——我哥哥是最棒的!”
伊曼不由得有些怔愣,为了这熟悉的话语,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也曾有个孩子,无论是在他年幼,还是渐渐的长成了少年,会在他以学院始建以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时,在他教会他新的魔咒,而先在一旁演练时,或者当他第一次上战场,却在当晚失眠的时刻,那个孩子,就总会扑过来搂着他的腰,抬起头亮着眼睛,用最信赖的神色,最坚定,甚至于有时候理所应当的让伊曼都不由得发笑的语气说着。
“我哥哥是最最厉害的人。”
“我最喜欢伊曼你了。”
伊曼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很轻。
而晃眼见到陛下嘴角很快消失的笑意,辛西娅则以为前者会更愿意听到她与她哥哥的趣事,她接着道:“不过其实我以前和我哥哥相处得也不是那么好,因为之前的战乱,使得我们一家分隔了很长一段时间,等我们终于重聚,而我再见到我的哥哥时……”
伊曼回想起当初,其实他一开始也算不上一个好兄长。也是因为战乱,严峻的形势令国王与王后都前往了前线,而作为王储的伊曼只能留下接受一系列最严厉的继承人教育,而待他终于习惯了偌大的王宫的冰冷,而不再时刻思念着母亲温暖的怀抱后,突然的有一天,有人告知他,这个名叫南沛的孩子,是他的弟弟,并且这么多年来,代替了他的位子,在他的母亲身边,享受了这么多年他渴望而不得的温暖之后,尽管知道他是无辜的,可是伊曼仍旧生出了一丝对这个孩子的不喜,就算这个漂亮的像是天使一样的孩子,只用他的蓝眼睛盯着人看,就能叫伊曼身旁那一直绷着脸的严厉的教养嬷嬷放柔了神色。
而伊曼这些年来所受的教导,使得他不可能将这些不喜表现出来,只是他到底是个少年,还未成长为日后的杀伐果断和不动声色,所以隐约的,在日常中他还是带出了一些情绪。加上伊曼也是第一次成为一个哥哥,之前他身旁围绕的都是诸侯以及机要大臣的孩子,他们的年纪相仿,这就使得他们有共同的话题,他们一起学习魔咒和联系剑术。
但是对于这个小他六岁的弟弟,和他讨论魔咒,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初级魔法学习录,而和他一起练习剑术,这个矮豆丁连那把剑都拿不起来,但是他又总喜欢跟着你,成天跟在你屁股后头转悠,而这又打不得骂不得,身为继承人的伊曼又被要求爱护兄弟,举止优雅,言行符合规法,久了以后,见了这个烦人的小豆丁,伊曼真是得憋了一肚子的火。
看出了伊曼的憋闷,他身边的人都凑到了一起,这就出了许多坏点子,给那个小豆丁制造一点麻烦,好让他自己识相的知难而退,可惜计划施行了几次,这个小豆丁却也不哭不闹,偶尔还抿着笑一笑,用他的蓝眼睛看着大家,那软软糯糯的模样,差点把几个人都看得心软了要倒戈相向了。
但到底不能半途而废,在他们要去某个被皇家圈地的魔法森林里进行试炼的时候,这本来也是他们的课程之一,为了以此为契机,从此让这个小豆丁不再跟着他们,他们废了不少力气撤掉了南沛身边的看护,或者说,让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加之众人也知晓南沛不过是个养子,当然以伊曼这个王储的命令为准。
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吓一吓南沛,好让他知道他们的世界是危险的,他不该再试图跟过来。而伊曼也早早的就勘察过,确保不会出现无法应付的危险后,他也同意了这个提议。只是到了那天,他们在试炼当中却出现了意外,众人忙着回宫,却将南沛给忘在了那里。
等他们找回去时,就见到这个小豆丁太过疲倦的昏迷在一堆枯叶上,他身上一些细小的擦伤,许是在森林里找着人磕磕绊绊自己摔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眼睛紧紧的闭着,谁都看得出他的惶恐,毕竟虽说森林没有会伤人的魔兽,但是夜深之后,听着陌生的兽鸣,加之他四处找寻,大声的叫着名字却没能得到回应,想必那一定很害怕吧。
在回程的车上,南沛在伊曼的怀中醒来,同车还有另外两个和伊曼最为亲密的朋友,他们想着要是这个小豆丁大声哭闹,或者控诉他们作恶,他们都会乖乖的接受,还会诚恳的认错取得他的原谅,毕竟这是一次太过火的恶作剧。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个小豆丁先说了抱歉,许是刚刚哭喊了太久,他的嗓子已经不复清亮,变得沙哑了,他说:“对不起哥哥,是我没有听你的话,最后我太害怕了。我不该乱走的,害得你们找不到我……”
伊曼只觉得像是有什么莫名的情绪从他心底冒出来,酸酸涩涩的,还令他喉头发紧。坐在他身旁的两个友人,其中一个不忍的扭过头叹了口气,另一个伸出手摸一摸这个孩子的脑袋,说着:“不是你的错,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
这人又抢了他说的话,又摸了他弟弟的头,伊曼不爽的将他的手打开,然后将南沛往他的怀里带了带。
后来还发生一件事,让伊曼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好哥哥。他的年岁见长,加之在他身上的课业也越发的严重,而伊曼本身又是个再好强不过的性子,虽说他的天赋异于常人,可是他也有超出负荷的那一天。
伊曼是最讨厌生病的,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能做,就只是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感受独自感受着这个空荡荡的宫殿,那种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的安静简直可怕得能把人逼疯,这时伊曼就会可耻于自己的脆弱。
但是这一回就不一样了,他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感受几秒安静,就见着那个小豆丁蹬蹬蹬的跑过来,床对于他来说还有些高,所以他只能垫着脚,胳膊叠在一起,下巴抵着手背,他看着病中的伊曼,第一次说了那句话:“哥哥你最最厉害了,所以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种哄孩子的话伊曼听得不爽的发出了一声嗤笑,只是就在他为他有些过分的语气,害怕伤害到这个来关心他的孩子的时候,后者却像是很开心的笑了起来,伊曼还觉着奇怪,只是没等他多想,就见着这个孩子有些吃力的爬上了床,掀开他的被子,一骨碌的钻进他的怀里,躺住不动了。
伊曼想说他的病万一传染给他了怎么办,可是怀中温暖的身体却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话说出口。直到他怀里的人动了动,伊曼的下巴被他的头发蹭到了,有些痒,他听见南沛道:“哥哥,以后我还可以过来和你一起睡吗?我的寝殿太大太空了,有时候我好害怕。”
“胆小鬼。”说完,伊曼将手搭在南沛的腰上,将人往怀里带过来一点,这个孩子身上暖烘烘的,把他冰冷的怀抱都填满了,他又接着道,“来吧。”
怀里的人高兴的叫了一声,接着他感到下巴上一阵软软的触碰,还带着一股奶香,意识到这是南沛刚刚吻了他,他听见一声带着睡衣的朦胧的晚安,伊曼也忍不住低下头,在南沛的额头印上一个晚安吻。
“晚安。”
在那之后,这个孩子也越来越亲近他,他的朋友们也开始羡慕他有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弟弟,而那孩子的教养嬷嬷们则是在那之后开始变得战战兢兢,原本她们还可以趁着往后不在,从而怠慢一些这个养子,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皇子开始比谁都关注起这个孩子的起居,甚至于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只要有一丁点儿的不细心,她们在接受了杖刑之后,还得被赶出宫。
而就在伊曼对于如何做一个好哥哥越来越有心得之后,他也不免想起他之前对南沛那些过分的对待,在弥补之余,他也想要亲口道歉,他不想让两人之间留下隔阂,可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加之南沛对他的表现,似乎他好像早就将这些事给忘了。
只是后来伊曼才知道,并不是的。
那一次,伊曼也不知道为什么南沛会带了一身伤回来,他拼命的想从南沛的口中问出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伤了他弟弟,他立刻就去替他给揍回来,可是南沛就是不说,这种倔强的沉默让伊曼有种心意被拒的烦躁感,因此最后他脾气也上来了,就生气的甩手走了,只是没走几步,伊曼又忍不住回过头去偷偷看,见着南沛垂头搭脑的模样,嘴角那块淤青叫人心疼的厉害,无法,立刻又叫人进去替南沛治伤,顺便派个南沛一直挺喜欢的教养嬷嬷过去和这孩子谈谈心。
伊曼把窗拉开条缝儿,在那听着。
南沛一开始还不说,支支吾吾的,后来才吐出一个名字,就是车里之前伸手摸南沛脑袋那个,叫布莱特,伊曼一听立刻就要转身去找人算账,好家伙你敢揍我弟,欠削啊这是。只是南沛接下来的话又让伊曼生生停下脚步,那嬷嬷问:“为什么大皇子问你时,你不说呢?”
“说了……也没用吧。”好一会儿,南沛才沮丧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因为哥哥好像更喜欢布莱特,而这次我又是趁着布莱特心情不好去挑衅他,所以哥哥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因为我对布莱特的无礼,更加的生我气了,可是我很害怕那样,所以不敢说。”
“南沛殿下,许是这中间有些误会呢,为什么你会……”
没等那位嬷嬷将话说话,南沛就打断了他,这回他就变得更加坚定了,语气虽然有些伤心,但是更多的是坦然:“我没有误会什么。其实你也知道,一开始,伊曼是很讨厌我的吧,我都感受得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南沛的声音又变得沮丧了些,“那时我就在想,为什么伊曼要讨厌我呢?我明明很喜欢他的,在艾达跟我说了很多他的事以后,我就变得很喜欢他了,所以他讨厌我,那个时候,我真的很难受,也很胆怯,可是又害怕因为我的胆怯而让伊曼更加的讨厌我……”
“殿下,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人和人之间的亲近总有一个过程,而现在大皇子最疼爱的也是你啊。”嬷嬷摸一摸南沛的脑袋,她一直觉着这个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了。
“是啊,都过去了。”南沛笑了笑,“只是你说伊曼最喜欢我,却不是这样的。从那时起,我就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伊曼多喜欢我一点,所以我去观察他周围的人,发现他最喜欢布莱特,他会在每次和布莱特练习后鼓励他,也会手把手的教他剑术,伊曼还常常会因为布莱特的话笑起来,可是他却从来不对我这样,无论我多么的努力……”
南沛渐渐放轻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在伊曼的心头猛地一扎,令他感到一阵酸楚和刺痛,他想立即冲进去告诉南沛说,并不是这样的,他和布莱特只是从小就习惯了这么相处,鼓励和教授也不过是习惯,而他以为,在弟弟面前,应该要保持一个兄长的威严,不能够太常笑……
只是伊曼也清楚,这些话就算是解释了也于事无补,毕竟他们有了这么糟糕的一个开始,那时他确实是无视了这个一直向他表达着濡慕的弟弟,没有任何关心,甚至于还流露出他的不喜,那些伤害应该在这个孩子的心底留下了痕迹,令他不再敢相信他,变得不安吧。
果然,在第二日他们的课程上,虽说南沛和他们的进度不同,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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