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道:“姑娘也不必这样妄自菲薄,你长得一副好容貌,听说陛下近来有了起色,若是陛下真因为那药醒了,那姑娘的身份定要拔高一个等次。届时要嫁什么样的人家没有呢?也好过我们这样的宫人,在宫里蹉跎到岁数才能出宫,胡乱捡个不嫌弃自己年纪的人嫁了。说起来姑娘今年似乎……奴婢多言,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是说自己,不是说您!”
杜怀薇勉强笑道:“……你说笑了,我怎会同你生气。我有些头晕,想小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凉月眨眨眼行了个礼,笑吟吟地下去找别人说话了。
隔了老远还能还能隐约听见她在另一处同人说笑,语气娇俏:“这般年纪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竟还想着要攀高枝儿,谁看不出她那副爱慕虚荣的嘴脸呢。还以为自己高洁得跟什么似的,搁我早就羞愧而死了,竟还有脸在我面前挑拣什么,呸!……”
旁人也随声附和。杜怀薇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慢慢松开紧攥着的手掌,染着蔻丹断了片的指甲在掌心扎出深浅不一的血痕,她却像察觉不到痛,只弯着唇冷笑。
她是什么嘴脸,她难道有何处逊于那个女人不成?同是一起长大,同是一起认识了那个人,若不是她的运气好些,若不是她比她更早入了那人的眼,若不是她先入了宫,她也不可能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生生落到如今的地步!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等着吧,等主子成了事,等她……她定要让这些人一个一个在她面前磕头认错,以千百倍报之!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冷笑一声,想到某些画面,眼神轻蔑之中亦十分痛快。轻嗤一声,才转身重又回了房。
*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昏迷二十天,严圆圆纵使再能撑也觉得独木难支。
珍妃之事一日查不出真凶,嫌疑最大的桂嬷嬷便一日在牢中关着。虽有她私下照拂,可那里潮湿昏暗不见阳光,她年岁已高,没多时就病了。
大夫开了方子吃着,严圆圆私底下去看她,往日精神十足的嬷嬷面容憔悴不少。她会如此全是受她连累,严圆圆心头愧疚,她反倒如往日一般笑着安慰她:“奴婢老了当然会生病,娘娘可别跟大皇子殿下一般在我面前哭鼻子。奴婢在娘娘身边干了这么长时间,等我出去了,还要给娘娘带孩子,看着大皇子殿下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再照顾小皇孙……”
说着说着便絮叨起来,忘了她的存在。一个人零散地回忆往昔,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鬓间也露出了霜色。
严圆圆看得眼热,怕自己失态不敢多留。私下又命狱卒好好照顾,但这里潮气极重又不干净,壮年小伙子呆久了都要生病,如何能养好身子?
明知道做下这些事的人是谁却又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轻举妄动洗脱桂嬷嬷的嫌疑,更不要说外人看来嫌疑最大的其实是她自己。
严圆圆心头沉重,回到宫里,儿子正在奶娘的照顾下乖乖的玩耍。小胖子退烧后比之前安静了许多,有时乖乖地依偎在她怀里看她发呆,水润黑亮的大眼睛仿佛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情绪低落。捏捏他的小胖胳膊小胖腿也不觉得高兴。放在杜怀薇身边的眼线前来禀报说是那人终于被激得坐立不安,起了脾气蠢蠢欲动,她胸口大石也未落下几分。
皇帝一日不醒,对方一日不出招,她这颗心便一直空落落地落不到实处。搂着儿子傻坐着发了会儿呆,小胖子竟也出奇地乖乖躺在她怀里不吵不闹。正两眼放空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小全子却来了。
她照例把儿子交给外头的奶娘带出去,小胖子趴在奶娘肩上一直望着她。小眼神直愣愣的是不出是什么味道,严圆圆琢磨了一瞬:这孩子不会发烧烧傻了吧……?
心里寻思待会让太医再去看看,小全子便已跪下行礼道:“娘娘,严小将军来了。还带了个人,一并在外头等着求见。”
她抬了抬眉,“什么人?”
小全子却道:“奴才也不知道,严将军只说让娘娘亲自去见见,见了就知道了。”
她哥何时会耍这小小心思?
严圆圆心中疑惑,索性起身去见一见。兄长身边果然站着个身形高大的异邦男子,只是他眉目耷拉,满脸络腮胡,看起来已是中年,不像是她认识的人。
她蹙眉看向兄长,对方表情莫测没有言语,那大胡子男人却低头依旧行了一个极不标准的中原礼仪:“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
严圆圆险些以为自己幻听,别人或许认不得,但这口音……分明同她以前被绑架那段时日整日听着的一模一样!
这个男人……她心内如同沙漠里踽踽独行的旅者跋涉许久终于看见绿洲,狂喜宛若喷泉霎时喷涌。满心的惊喜满心的不敢置信,面上还要顺理成章地做出面对生人的疑惑,下巴微扬高冷又衿淡地示意:“平身吧。这位是?”
对方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来,耷拉着的眼皮底下是一双熟悉的烨烨生辉的星眸,冲她小心地翻了个白眼。她勉力做得八风不动镇定从容,心里却在此刻踏踏实实松了一口气。
找到穆尔了……这一次,他一定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