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贵宾,我们已经降落在桃园国际机场,在安全带的指示灯没有熄灭、班机没有停妥之前,请您不要离开座位。下机时,请不要忘了您随身携带的行李,打开座位上方的行李柜时,请您特别留意以免行李滑落。非常感谢您搭乘‘擎宇航空’的班机,希望很快能再次为您服务,祝您一切顺心。”
连逸玲精确地完成最后一次的机上广播,为她七年多的空服员生涯画下句点,因为她即将辞职结婚,对象是同公司的副机长,长官和同事们届时都会来参加婚礼,她的未来看来是那样美好。
乘客一一下飞机,空服员微笑鞠躬,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大家终于能松口气了,但就在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时,连逸玲突然悲从中来、掩面哭泣。
同期的好友周云安就站在她身旁,马上惊慌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这趟飞行相当平顺,免税品卖光光,厕所也没出问题,更难得的是客人都很乖,有什么好哭的?
机舱内不管是空少或空姐,大家纷纷走过来关心。连逸玲是一位优秀的空服员,个性精明能干,又富有正义感,对朋友很重义气,每个人都受过她的帮助,就是从来没看她哭过。
“你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是不是婚前恐慌症?”座舱长轻拍这位学妹的肩膀,其实能因结婚而离职是很幸运的,空服员总有不能飞的一天,体力负担是个问题,顾及家庭也是个问题。
“很抱歉,可能不会有婚礼了”连逸玲接过好友递来的纸巾,轻轻擦去眼泪,哽咽地向众人道歉,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势必要重复这句话许多次,包括对她亲爱的爸妈。
“什么”惊叫声此起彼落,他们都认识这对未婚夫妻,也早已经收到帖子,因为男方卢志帆是副机长、女方连逸玲是空服员,这样的飞航情侣本是一段佳话,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变卦?
“志帆他他有了别的女人,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大学生,整整小我十岁。”连逸玲露出哀伤的笑。她的未婚夫不在这班飞机上,但整趟行程中她都记挂著这件事,只是没有人看得出来,外表镇定的她早已濒临崩溃。
“不会吧”所有空服员都吓傻了,卢志帆虽然有点没原则、没个性,但也算是个好好先生,到底他是吃了什么迷幻葯,竟敢在结婚前背叛未婚妻?对象还是一个那么年轻的女孩,对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来说,这除了是背叛更是侮辱!
“你确定吗?志帆他不像是这种人。”座舱长见多识广,怎么看也不认为他有这个胆。
“其实我找了征信社调查。”连逸玲就知道大家会这么想,事实上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前阵子她发现未婚夫怪怪的,手机常关机、约会也心不在焉,谈到婚事时更是一副无所谓,原本她花每分钱都很谨慎,这次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大手笔地砸了十万块,却得到一个让人心碎的答案。
“会不会是误会?有查到证据吗?”周云安追问。
“你们帮我看看,希望是我看错人了。”连逸玲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至于其他更糟糕的就不用公开了,她自己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大家凑上前一看,照片中,卢志帆拥著一个绑马尾的女孩,两人神情亲密,勾肩搭背走进宾馆,难道是去研究装潢风格,还是下雨天要躲雨?事实摆明了就是要偷吃,这下万事休矣,依照连逸玲是非分明的个性,这场婚事绝对是告吹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周云安抱住好友的手臂,难过得红了眼眶。她们一起考进“擎宇航空”、一起熬过训练期,原本以为好友觅得良缘,谁知道会是恶梦一场?
“至少是在结婚前发现,还不算太晚。”连逸玲反过来安慰好友,故作坚强地宣布。“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等确定婚礼取消的时候,我会个别通知各位。”
她从大学毕业就考上空服员,不爱名牌、不乱花钱,还认真经营网拍,从国外批货回来卖,用七年多的时间存了三百万,因为她对人生早有规划,三十岁以前要结婚,三十五岁以前生完孩子,下半辈子就以家庭生活为重心。如今房子付了头期款,婚纱和饭店也付了订金,但是不喊停还能怎么办?这个婚她真的结不下去,就算会让所有亲友失望,她也只得咬牙面对。
“太可恶了!这种男人怎么可以让他好过?”座舱长这下火大了,双手交握,关节啪响。“你放心,我们一定挺你,以后你不在机上,我们会帮你教训那家伙!”
“没错,别以为副机长就可以欺负空服员,他算什么东西?看不起人啊?”机长和副机长只要开开飞机就好,空服员却是每个细节都要服务到,两者之间除了薪水差异也有一道鸿沟,这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天居然发生这种鸟事,累积多时的怨念一次爆发。
“劈腿还劈到小女生身上,丢尽我们男人的脸!”连空少都看不下去,对方还没满二十岁,这样也吃得下去?实在太没品了!
“既然他这么有种,以后他的咖啡我都会记得加料。”周云安所谓的加料,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好料,除了让人不会起疑,还会直说好喝呢!卢志帆可以继续当他的副机长,但万能的空服员会用尽镑种小动作,让他明白这世界还是有正义和公理的!
“谢谢你们,真的”在同事的安慰和打气中,连逸玲终于破涕为笑,虽然失去爱情,可她还拥有这群好友,过去这段日子并不算白费,她结下了许多善缘。
做事一向果断的她,很快就决定化悲愤为力量,除了靠朋友支持,更要靠自己讨回公道!
清传学园,校长室。
暗立棠的心情非常不安,喔,他不是被校长约见的学生,他本人就是校长,只是在等人来见他而已。但这个人不是普通人,是他妹妹的情敌,不对,应该说是他妹妹的受害人,更直接地说,是他妹妹抢了对方的未婚夫!
昨天他接到一位自称是连小姐的女人来电,原本他怎么都不肯相信对方的说词,但她说有照片为证,因此他答应了跟她碰面,不管真相会是什么,他必须勇敢面对。
下午两点整,秘书廖德正打电话进来报告。“校长,您有访客,是一位姓连的小姐。”
“请她进来,谢谢。”傅立棠身兼清传幼稚园、清传国小、清传国中和清传高中的校长,有一位秘书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上他考虑再请一位助理,要带领几千名学生和上百位教职员,常让他觉得忙不过来。
大门一开,走进一个身穿黑色套装、脚踩黑色高跟鞋的女人,她身材高、短发俏丽,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散发一种知性而干练的美感,在那件合身窄裙下的修长美腿,让他稍微分心了一下,连忙提醒自己回神。
“傅校长,很抱歉打搅你的工作,但这件事实在太重要了,请你务必拨出一点时间给我。”连逸玲的视线在室内迅速绕过一圈,气派但不华丽、大方但不雕饰,正如同这位男主人给人的感觉,眉宇间有股凛然正气,他应该是个明理人,不会太护短吧?
“连小姐你好,我也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你先请坐。”办公室里有套会客的茶几和沙发,不管心情有多不安,来者总是客,傅立棠先替对方倒杯茶。
一坐下,连逸玲茶也不喝,就先从皮包拿出照片。“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真相,毕竟口说无凭,请看,这些就是证据。”
她只给同事们看一张照片,其实征信社提供了上百张照片,每张都是她不忍揭开的伤口,但这位傅先生有资格得知全部事实。根据征信社的调查,他是他妹妹傅桂蓉的监护人,也许他们的爸妈离婚了?
随著每张照片的呈现,傅立棠的眉头越皱越紧,妹妹才十九岁,跟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进出旅馆,对方还有未婚妻,这比任何一个问题学生都叫他头痛,而且心痛。
放下照片,他没有别的话可说。“抱歉,是我教育失败。”
一个以教育为终身职志的人,要说出这句话是很困难的,但在这一刻他必须承认,他失败到无以复加。
“我想我必须见见你们的父母。”她双手抱在胸前,刻意摆出高姿态。这对兄妹说来也真奇特,哥哥名叫傅立棠,谐音富丽堂皇,妹妹名叫傅桂蓉,谐音富贵荣华,难道父母对子女就只有如此期盼吗?
“我父母十年前过世了。”这十年来他兄代父母职,不只要撑起家族教育事业,还要照顾妹妹长大成人,看她顺利从自家的高中毕业,还以为她上了大学会独立些、成熟些,没想到她对自己如此放纵,居然做出这种荒唐事!叫他怎么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
连逸玲呆住了,真想甩自己几巴掌,居然击中人家的伤处,征信社也没说明这点,难怪只给她傅立棠的资料。废话不多说,她马上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
“没关系。”比起他妹妹对她做的事,这点冒失算什么?
“既然你父母不在了,你应该算是家长吧?”
“可以这么说。”无论在家或在校,他都是做主的人,长期过著这种生活,他都忘了有人依赖是什么感觉,反正反正他该做的就得做,也没时间抱怨或怀疑。
“好,那就由你负起责任。”她知道自己这样有点耍赖,妹妹做错事,哥哥何必负责?就算他是监护人的身分,在这时代有些父母都摆明不管子女了,如果他硬要推拖,她也无计可施。
谁知道他马上答应。“我会的,这确实是我的责任。”
看他这般勇于承担,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想自己是不是欺人太甚了?这位傅先生也真倒楣,要管理学校想必责任重大,连他妹妹闯的祸也得收拾,忽然间她有点同情他。
室内沉默下来,傅立棠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开口问:“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也想知道详情。”连逸玲想到一个主意。“不如,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顿饭吧。”
“这对你来说不会太残忍吗?”他很难想像那画面,她得面对未婚夫和未婚夫的外遇对象,这顿饭怎么吃得下去?这位连小姐坚强得让人心疼。
她挺起胸,抬起下巴。“一点也不,我想当面询问他们,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我赞成。”这两人都应该当面向连小姐道歉,如果妹妹拒绝道歉,他会亲自压著她的头做到。
“太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怎么样?”她觉得自己开始苦尽笆来了,傅先生显然比他妹妹有良心许多,她受伤的情感和自尊应该能稍稍抚平。
“好,我想这件事情不能拖,一定要尽快解决。”
“餐厅由我去订位,我再通知你。对了,这是我以前的名片,我已经辞职了,但手机号码没变,你随时都可以跟我联络。”她从皮包中拿出一张名片,他以双手接过,如此有礼的行为让她一愣,天啊,被尊重的感觉真好!
看到“擎宇航空”的名片以及空服员的职称,傅立棠才了解她原本的工作,同时也想到一件事。“你是因为要结婚而辞职的?”
“是啊,跟傻瓜一样。”她苦笑一下回答。原以为自己即将抵达目的地,这下不知道要转机到哪儿去,对未来她不敢再想得太远,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呀。
“真的很抱歉。”她外表看起来仍是冷静,但他不用想像也能知道,被背叛的滋味绝对不好过。
说什么抱歉呢?又不是他伤了她的心,可惜,她爱过的男人不像他这么有责任感。她在心底叹口气,忽然感慨万千,必须强忍住落泪的冲动,昨天在同事面前哭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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