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显质疑的表情很是不悦,又搬出了新的证据:“你可知那元美人住得是什么宫,她被赐住得是云阳宫的西殿,宫室偏远不说,那云阳宫中住过的几任后妃都是极不得宠的,连现在的主位赵婕妤,从入宫来也只被召幸过一次便再无缘得见圣颜,宫中人皆道云阳宫其实就是不挂牌的冷宫,她一个刚刚入宫还未侍寝的美人直接被赐住到了云阳宫,不是得罪了人被故意整治了,还能是什么缘由?”
“可我听说云阳宫外有十里白梨树,春季花开十里香,犹如白雪耀眼,暗香浮动,怎么听似乎也是个绝妙的地方。”
宇文晴脸色顿时拉下来了,对她的不通事理似乎很是鄙夷:“你只当那是盛景呢?我告诉你罢,这梨树虽盛却是至寒之物,花开虽美却眨眼凋零,并非什么吉祥征兆。至于那十里梨树,不过是从前云阳宫中一位酷爱梨花的后妃着人种下观赏的,可惜红颜薄命,还未等到梨树花开之际就难产而亡,便愈发显得那梨树不祥,况且那林子已经搁置了十数年没有人打理,枝叶旁逸斜出不成章法,早就无人理会,兴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夷为平地,你就收收心别去惦记了。”
常言道:既是有缘之人,来日必还会有相见之时。周盈不知自己同元美人算不算得有缘,但从那日被宇文晴提醒过“防火防盗防冷宫”后,她就将那位只见过一面的病歪歪美人给忘了,然而眼下在这样意想不到的境地下再度相见,出乎意料的周盈局促的捏着手中的风筝,脸上净是尴尬之色。
宫中一处因连日降雪而人迹罕至的温泉边,几日前还面色苍白说两句话就要咳三回的娇弱美人,竟一改弱柳扶风的样子,手里攥着的团扇在热气氤氲的泉水中奋力划着水,将溅起的水花直往对面嬉笑的宫娥脸上甩,宫娥也毫不示弱以牙还牙,也将元美人给淋成了个落汤鸡,一时温泉边欢声笑语不断,水花晶莹四起,肆意挥洒,溅了来此捡断线风筝的周盈一脸一身。
嬉闹中的宫娥最先发现有旁人在场,一眼扫去当即惊叫出声:“见过帝姬!”
而她对面明显慢了一拍的主子,在听到这一句后也马上变了脸色,慌忙站起身来,然而蹲着玩了这般久两条腿早就麻麻的不听使唤,这一惊一起有些猛,情急之下身子已经扭过来半边但腿还在原地没挪动,于是重心也跟着偏倚,周盈一声“小心!”还搁在嗓子眼里没唤出来,那厢已是一声响亮的“噗通”,人已经尖叫着掉水里去了。
这下不是装病,元美人真得风寒了。
虽然落下的水是温泉水,但捞上来的过程中颇费了些皱着,裹着大裘回来的一路又吹了风,刚回到寝殿她就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大喷嚏,整个人顿时焉了。
周盈让元美人宫娥请了两次御医不到,第三次带着紫微宫的令牌去得,没多久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子就跟着过来,看过病症开了方子之后又亲自去看着煮好了药才走了,虽说周盈也明白他这般全套的上门服务其实就是看着宇文赟的面子,但这么冰火两重天的被对待了一回,还是觉得这宫里人势利眼的让人讨厌。
热滚滚的药端上来时,周盈看着元美人神情很是扭捏,似乎有些不自在,便朝她笑了笑直言道:“你无须因我不自在,要知你装病这事我早就看破了,只是一直没说罢了,并非是因为今日一出才知晓的,你且放心吧。”
言下之意,本帝姬早就看破了还不是照样替你保守秘密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忐忑个什么劲儿啊。
元美人被她说得一愣,脱口道:“我装得那般像,连后妃都没看出来,你如何晓得的。”
“说出来倒也无妨,算是给你长个记性,下次装病前别忘了喝两贴药,不为别的,起码身上要有个药味才对得起‘卧病在床’这四个字不是?”
周盈的话里有些调侃,元美人闻言当即涨红了脸,垂头默了半晌才又抬起头来看她,神情中已经多出了几分小心翼翼:“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去告发我呢?”
周盈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我为何要去告发你?”
元美人隔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轻飘飘的:“这宫里的人不是都喜欢相互告发么……”
周盈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古怪样子,忍不住笑了:“谁告诉你的这些?”
许是觉得她这一笑很是友善,元美人的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扭捏,只是还有些小心翼翼:“先前同那些新入宫的姐妹们在一起夜聊,都是这般说的。”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