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医这话传出去后,一些爱嚼口舌的宫人私下里却议论,虽说婴孩的确都会哭泣,可像永乐公主这么爱哭的孩**里却从未有过,怕是小公主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所以经不起宫里这龙脉之气。
辛姬因元乾登基后就从未踏足过漪兰殿,渐渐便对皇后生了怨气,听了身边宫女的议论后,也附和着说了一句,“几个月大的婴孩本就孱弱,夭折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皇后着实大惊小怪了些……”
这话被人告发,传到了阿芫耳朵里,更激怒了她,当即就下令罢黜辛姬的夫人之位,将漪兰殿封宫。
阿芫在盛怒之下史无前例地失了常态,所有人都拿她无可奈何,后来只有元乾才勉强劝住了她。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不让阿芫在这当口下被朝臣有把柄可抓,是元乾下令让辛姬暂时禁足,不得离开漪兰殿半步。
可即便如此,大臣们还是越来越频繁地出入显阳殿,他们说:“皇后数年来无所出,陛下当从世家中广选御女,以确保我元氏百年基业!”
独孤氏内部忙着争权,根本就没有人出面说一句反对的话。
以至于,当阿芫在显阳殿中遇见四叔独孤裕时,还有些吃惊。
尽管已人到中年,可襄侯依旧英朗疏旷,一身深绯色的朝服穿在他身上英气勃勃,与她父亲有些大不相同的精神面貌。
在阿芫印象中,四叔一向是最风雅的存在,魏晋的名士风度在他身上毕览无余,她宫中现在还燃着的“沧澜碧海”就是他一手调配的。可如今,这样的出尘高洁的人也和人争起了名利和权力。
她嘲讽地笑了笑,摇摇头。
独孤裕也看见了她,迎面遇上时,也退到一旁拱手行参礼:“见过皇后!”
阿芫同样点头示意,“四叔。”
光禄大夫和太常卿才刚刚离去,他却在这节骨眼上进宫,她不禁笑道:“四叔莫非是来替我说情的?怕我被世家送进来的女儿瓜分了宠爱?!”
独孤裕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微微叹息,“若非你一直没有子嗣,也不至于给人有空子可钻……”说完,他又有些感慨,“你这身子自小就多病多灾,调养了许多年,怎么也不见好。你母亲素来喜欢孩子,若是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你的儿女,只怕心里也能宽慰不少,不至于如此疯魔。”
她抬眼看他,眼底有些许怅然之意,“阿芫明白这个道理,可孩子并不是想有就能用有的,老天不给我,我也无法。兴许,它哪天就给我了呢……”
独孤裕垂首叹息,却欲言又止,神情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她忽而问道:“四叔?你到底进宫所为何事?”
却见独孤裕脸色一僵,怔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阿芫顿时疑心大起,唯恐又出了什么事。
停顿良久,独孤裕说:“陛下已经开始打压世家了,废除世袭罔替、提倡科举入仕、提高寒门士子的地位,不久前崔浩提出的这些改制陛下全都同意了。”
“是么?”她暗暗深思。
“独孤氏身为世家权力之首,要削减的首当其冲就是我们。你哥死了,大哥也无心朝政,你母亲又是如今这一副模样,独孤氏——如今已经是朝中最尴尬的存在了……”独孤裕言语中已有唏嘘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