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呵呵。”寇嬷嬷立在软榻后低声笑道,“皇上登基了这么多时日还是和东宫里一样脸皮薄,被主子说得害羞了。”
这句话立时让紧绷的气氛无影无踪,太皇太后摇头苦笑了一声,朝林绶示意:“坐过来。”
“是。”林绶在榻边的锦礅坐下,微红着脸道,“皇祖母,孙儿在朝廷里理政,舅舅们却不帮忙,只顾为自己打算,难道后宫里的事,也要他们替我做主么?”
“他们跋扈也不是一时的事,皇上也不必争一时之气。立储之事,我虽不知是什么人谏言,但想来是个冲动不知事的年轻人。虽然储位空虚,但皇上年轻,社稷太平,并非什么心腹大患。这么急匆匆地立储,却非中宫嫡子,明眼人便知皇上与外戚并非一心,王庭赞又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人物,怎么能不着急?”
虽然从不过问政事,但毕竟是执掌后宫凤印近二十年的人物,几句话便将其中症结点破,令林绶茅塞顿开,不由自主地点头:“皇祖母说的是,孙儿莽撞了。”
“也不算莽撞,倘若王家明白皇上的心思,能够改过,也是好事,只是先帝恩宠王家太过,他们一帆风顺惯了,却忘了君臣分际。”太皇太后抚着林绶的手臂,微微叹息,“先帝去得太早太急,给你留的臂膀还是太单薄了,登基后这样吃苦受气。”
慈爱平和的声音让林绶心底一酸,他依恋地握住那只枯瘦的手低声道:“宫里只有皇祖母最疼我。”
“你母后也疼你,只是总有些关碍,有些话不好开口。”太皇太后道,“先前遣嫣然那孩子去平州,其实是我的主意,你心里若有怨气,便怨我罢。”
“孙儿怎么会怨皇祖母?”林绶只微微惊异了一刻,便恢复了常态,“皇祖母一心为孙儿打算,行事自有深意。”
“也没什么深意,只是有两样打算:一是给皇上提个醒儿,”苍老的脸上突然现出些忍俊不禁的神色,“皇上去进香,自以为瞒得过天下人耳目,却不知道早已闹得宫里宫外沸沸扬扬,要不是我和你母后压着,王家早都跳脚,就算是我不开口,楚家人会让那孩子继续在普济庵里呆下去么?”
林绶暗地里吃了一惊,心底盘算了一会儿,抬起头道:“孙儿知道是谁了,那个人孙儿回去便处置。”
“也不一定是这一个。皇上出宫,禁卫,上直卫,巡都卫都要布置,有心人只要细细一想,便能猜到皇上的行踪。这些且不说,皇上那样白龙鱼服地出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这朝廷宗庙,该指望谁去?就是王家不说,只冲着这一条,我也不能把那孩子再留在京里了。”
“皇祖母教训的是。”林绶低头道,“孙儿知错了。”
“还有一件,却是我自己的私心。”太皇太后叹道,“当年先楚王在我身边的时候,也只和太子一样大,我年纪大了,总是触景生情,想着他那点不争气的骨血孽障,在那样偏远的地方,总有些牵挂。想要派人去看看,一则内官不能出宫,二则总担心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曲解出别的意思来。嫣然与她有旧,又和朝廷没什么瓜葛,遣她走一趟去看看,我也好安心。”
“是。”思及平州军报上那些斩获报捷,林绶不由得笑了,“平州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平州安抚使这个差使辛苦,朝廷也该稍加慰劳。”
“她又惹了什么事出来?”太皇太后却被气得咳嗽起来,“到了平州还不改不安分的性子,让朝廷替她伤神,皇上尽管严厉斥责,若她再不改――”
“不是这样的事。”林绶笑道,“是胡人惹事,贺连忠年纪大了不思进取,麟武军暮气沉沉,纵儿看不过,才替朝廷教训那些胡人,倒是为我分忧的意思。”
“她终究年轻,就算好心,也容易坏事。”太皇太后咳嗽了一阵,道,“皇上替我看着她。”
“是。”林绶想了想,“等平州平静,朝廷论功行赏,我便借机让她回来,也省得皇祖母牵挂。”
“朝廷封赏自有制度,何必为我一个行将就木的妇人乱了章法?”太皇太后不胜疲惫似地闭上了眼睛,“皇上这么孝顺侍奉,我还能有什么牵挂?只要孙子们都平平安安万事顺遂,还有什么可求的?”
“孙儿自有章法,一定让朝廷上下心服口服。”王家跋扈,全因把持京营多年,盘根错节之下,连六月里整顿新军时也诸多掣肘,倘若黑旗军果然精锐,何不召入京中与王家争上一争?就在这一刻拿定了主意,林绶朝太皇太后胜券在握似地笑了,“宗室何尝不是朝廷的臂膀?倘若纵儿果真自平州磨练出来,就算得不回王爵,难道还不该大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