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并排放着,拿红绸子连起来,中间贴一幅老夫妇的合影。
她站在玻璃窗前,一张一张照片地看过去。
以前的人多好,不管爱不爱,感情积累起来,照样白头不相离。
红绸子一牵,生死都羁绊。就算无论如何生不出爱情,至少在心里烙下印记,永远抹不掉。何况,情有独钟多半是小说里面作者的幻想,人心难测,这么多年,世间不是也只出了一对梁祝化蝶。
屋子里实在太冷了,她的脚在室外的时候就已经僵硬,一不小心左脚拌在右脚上一个趔趄跌倒了。冬天穿得多,不是很疼,她趴在地上正要往起爬,一扭头忽然那看见最下层的玻璃窗。
玻璃窗已经碎了很久,但是碎片都落在柜里面,如果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因此应该也很久没有人发现了,里面落了很多灰。正中的合影也歪倒在一边。洛枳鬼使神差地伸手把照片拉出来。
平常的老夫妇合影。但是老太太的脸却一片混沌,鼻子眼睛模模糊糊地都飘离了原位。
洛枳吓得一抖,感觉自己后背瞬间爬满了汗,却没有把照片扔掉。
她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塞回去。打着冷战挣扎着爬起来冲进阳光中,扶着窗台大口喘气。
突然裤袋里的手机震动,她第一反应只感觉大腿上有东西在爬一样,终于还是吓得啊一声大叫起来。
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
“盛淮南来电”
“喂。”
“洛枳?没来上课吧。刚才给你打电话好几次都不在服务区。发的短信你收到没?法导小测。我帮你答了。”
心在一瞬间安定下来。阳光照在她肩上,侧脸被晒的稍稍有些暖意。
“小测是吗?我没有去,谢谢你了。”
“圣诞节大家都跟丢魂了一样,张明瑞也没来,我一个人写了三份,手都抽筋了。”
盛淮南的声音明快得有些做作。洛枳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往刚才那只手上呵了一口气,继续重复,“不好意思,真是谢谢你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
“为什么没来上课?病还是没好吗?”
“我回家了。”
“回家了?”
“恩,家里有点事。”
“你在哪儿说话啊,怎么感觉这么不清楚,好像信号不好。”
“我在……”洛枳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的门口处闪进来一个女人,动作太快了,看起来几乎是在飘。洛枳吓了一跳,一声尖叫,对方眼神恶狠狠地盯过来把尖叫的尾巴狠狠斩断,她哑在半空,只是大口喘着气,全身都定在原地。
“洛枳?!洛枳?!”
那个女人居然穿了一条鲜红的裙子,长度到膝盖以下,却因为里面穿着臃肿厚重的裤子,好像是起了静电,统统贴在腿上。上身用紫色花围巾包裹着,一脸苍白憔悴。
“洛枳?!能听到吗?”
女人直愣愣地看了洛枳一会儿,就径直走到左侧的架子旁边,找到一个小窗格,隔着玻璃朝里面望,窗格的高度刚好能让她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她就这样背对着洛枳,开始絮絮叨叨低声默念着什么。
“洛枳你没事儿吧?”
洛枳猛地回过神,“我……没事。”
“你在哪儿?”
“我在第一火葬场,停放骨灰的大楼里面。”
“那是……”
“我爸爸的忌日,今天。十五周年。我在火葬场。现在自己一个人把骨灰盒还回来锁回柜子里。我以为整栋大楼里面只有我一个活人。你知道吗刚才我看到一张照片,合影里面的老太太没有脸。不知道是不是魂魄顺着打碎的玻璃窗飘出来了,说不定现在正看着我呢。呵呵。对了你怕不怕鬼?其实我不害怕,不过这里真的好诡异啊,到处都是红绸子,可是为什么那个老太太没有脸呢……”
洛枳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声音轻快明朗,却刹不住闸,胡言乱语。
“洛枳!洛枳!”
盛淮南的声音很大,洛枳耳膜震得一疼,终于清醒过来了一点,停住不说了。
“对不起,我胡说八道了。”
“你……害怕吗?”盛淮南温柔地问。
那声音安定关切,洛枳对着空气感激地笑笑,忘了他看不见。
“死人哪有活人可怕。”洛枳笑。
她偏过头,笑容就僵在脸上。
那个女人缓缓地回头看着她,然后从手里拎着的布口袋中慢慢抽出一把黑亮的大剪刀。
“可是这儿有活人。”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