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够了,现在已近中秋,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港口,正在回国的路上。只希望他们这一路能风平浪静才好。
春瑛默默地为胡飞祈祷一番,才对墨涵笑道:“你辛苦了,快下去休息吧,等柳树庄上来人,我便把消息告诉他,让张爷爷他们也高兴高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小飞哥最早年底,最迟明年,就能回来了。”
墨涵脸上却闪过一丝可疑的尴尬之色,踌躇了一会儿,才跪下道:“小的做错了一件事,特向姑娘请罪。”
春瑛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墨涵却执意不肯起:“小的……未报姑娘,便私自挪用了卖掉绸缎所得的二十两银子,这是不义之举,请姑娘罚我。”接着奉上跟洋人做买卖所得的利润银子,当然,是少了二十两的。
春瑛迟疑起来:“你为什么要挪用这笔钱?”这可是非常关键的问题!
“小的……找到了父母,他们二老都在刘家港码头上做苦工呢,小的忍不了,只能花高价买他们回来。如今他们就在门外头,未得姑娘首肯,小的不敢让他们进门。”说罢墨涵便从怀中掏出两张纸,奉到春瑛面前。
春瑛接过一看,原来是墨涵父母的卖身契,不由得心一软,正要叫他将契书拿回去,又忽然停住了。
墨涵是胡飞的小厮,他的父母也是胡家家生子,还是等胡飞回来再处置吧,毕竟如今还有一个胡家的“主人”正对胡飞的产业虎视眈眈呢。便笑着收下契书,道:“跟我客气什么?既是你的父母,自然是咱们自己人。前院不是还有一间摆了杂物的空房?将那些杂物清到后院的空屋子去,让你父母暂时住在那里吧。你总是出门在外,我跟荷嫂两人在家也有些心惊胆跳的,如今添了两个人,心里也安定些。”
墨涵激动地磕了一个头:“多谢姑娘!”也不顾春瑛皱起的眉头,回身拉了父母进来。
春瑛看了两位老人几眼,暗暗叹息。墨涵的父母,应该只有四十来岁年纪,没想到如今头发都泛了花白,又瘦又黑,他父亲身上穿的是他的衣裳,母亲身上穿的一见就知道是估衣铺里买来的,可见他们这些日子有多落魄了。便拦住他们下拜的动作,道:“既是墨涵的父母,就是自己人了,二位老人家安心住下,先休养几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们?”
“小的姓姚,姑娘叫小的老姚就行了。”
春瑛笑笑:“那就叫姚叔姚婶吧,咱们家不比大户人家,规矩没那么多,你们可以放松些。”又对墨涵道:“今日的事,虽说是事急从权,但往后遇上别的事,可不能也照这么做。二十两不是小钱。”顿了顿,仿佛有些不经意地问,“说起来,你这回去刘家港,可曾经过常熟?那位胡大少爷,可有上门再寻麻烦?”
墨涵这些天跟着春瑛做生意,出面跟人谈判,也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立刻抓住了春瑛神态间的几分暗示,低头道:“胡大少爷已经放出来了,张爷爷请了县衙的差役们吃酒,如今只要胡大少爷一上柳树庄,差役们就会去寻他麻烦,因此他也不敢再去了,只在镇上赁了间屋子,一家人挤在一处,靠变卖他家老夫人的首饰度日。只是他嘴巴不好,总是四处嚷嚷二少爷不孝顺母亲,不友爱兄长,张爷爷气得半死,却拿他没办法。”
“怎么会没办法?”春瑛阴沉着脸,“庄上人不少的,他又不是个个都认得,你们不会叫个生脸孔,引他去惹事生非吗?等他成了万人嫌,还怕有人相信他的话?!”该死的胡鹏,嫌命长啊?!她淡淡扫了墨涵一眼:“你找回了父母,想来对他的恨意也少了几分吧?”
墨涵一肃,忙道:“若不是他,我爹娘怎会受这么多苦?!要我饶了他,姑娘肯我也不肯!”立时便要去常熟。
春瑛笑着叫住他,让他先去安排父母的生活,等老人家的气色略好些了,方才让他去常熟,只是不许姚叔姚婶跟着。回到房间后,想了想,她不由得感觉到几分疲累,难道说这就是做主人的心计?
墨涵还未出门,路有贵已经到了。春瑛一接到码头送来的信,便立刻赶了过去,喜滋滋地向父亲行礼:“可把爹盼回来了,我有好些话要告诉爹呢!”
“死丫头,你先想想要对我说什么吧!”路妈妈阴沉的脸出现在路有贵身后,后者一脸无奈:“你娘不放心你,硬是跟来了……”
路妈妈瞪了他一眼,继续骂春瑛:“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还没说完,春瑛已经迅速给荷嫂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行动。荷嫂一脸笑地迎上去,殷勤地打断了路妈妈的话:“给太太请安了,太太一路上可好?快回家里先休息休息,姑娘已经吩咐下去,备好了酒菜,就等着给老爷太太接风呢!”
路妈妈被她这话一捧,不由得感到有些晕:“你……你叫我什么?”
“太太啊!”荷嫂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咱们家如今在苏州城也算是体面人家了,您当然是太太!”便扶着路妈妈往前走,又远远地叫站在码头边上等活的轿夫来侍候。路妈妈正飘着呢,哪里顾得上骂女儿?就这样一路被她扶着飘上了轿。
春瑛暗暗偷笑,转头对上父亲了然的眼神,眨眨眼,又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