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交了,那是一个行商置办的宅子,两进的院子,因主人常年在外做生意,就打算干脆赁出去,也能多收几个钱。
想着已经回了房间,一进门就见灵璧正倚在美人榻上看书,头发高高的梳在头顶,用一只通体碧透的簪子挽了,上身穿一件姜黄小袄儿,下面未着裙,只穿一条嫩绿绸裤,腰上系着樱桃红满绣的汗巾子,一只腿压在另一只腿上,翘着光溜溜的嫩白脚丫,十分悠然自得。
“你可回来了,无聊死我了。”灵璧将书一扔,一骨碌翻身坐起,也不穿鞋就踩着地毯跑过来迎她,引得丫鬟们惊呼。
妙懿笑道:“你这样子简直像书上说的赤脚道士。”
灵璧摸了摸头上的发髻,道:“你别说,是有些像。”
逗得众人都笑。
红玉无奈的捧了软底大红锈鞋走过来,弯身给灵璧穿上,口中道:“我的小姐,您可小心着些吧,回头冻着了又该喊药苦了。”
灵璧任她穿着,道:“这算什么呀,当年在北疆的时候,都兴不给小孩子穿鞋,怕给养娇了,不好养大。母亲说我小时候光着脚满院子和邻居的小孩子疯闹,一直连个喷嚏都没打过讷。倒是进京之后我连病了好几场,说来我都是那时候喝药喝怕了的。”
红玉见她不以为意,便看像妙懿,到:“让梁小姐笑话了,我家小姐私下里什么话都说,也不背着些人。”
妙懿含笑道:“灵姐姐这话不假,我也听说过这个习惯。小孩子身上火旺,连鬼神都退避三尺,若穿了衣服鞋子,这火就发不出来,被逼入身体里,反而成了病火。而人长大了,这火就也不如儿时强了,自然也就不能如幼时一般随意了。”
灵璧道:“听你这样一说,还真有些道理。”
红玉叹气道:“也就只有梁小姐的劝小姐能听进去,我们这些人这些年的话都白说了。”
碧梧笑着过去胳肢红玉,道:“就你总是一本正经苦口婆心的模样,谁看多了能不厌!要是我,早把你打发出去嫁汉子了,让你找个人发一辈子牢骚。”
红玉被磋磨得笑得停不下来,她一边躲一边道:“你这小蹄子净嚼蛆!我看明明是你想嫁人了,却用我来做筏子。”
两人满地乱跑的闹着,逗得灵璧等众人都笑弯了腰。灵璧还兴兴头头的指挥几个小丫头道:“你们还不过去帮着你们姐姐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呀!”
妙懿笑着摇了摇头,心说满屋子也就碧梧敢同她如此玩闹。
有事话长,无事话短,次日清晨,三辆马车载着将军府里的三位主子小姐朝书院驶去。灵璧和妙懿挤在一辆马车里,唐韵则老老实实的呆在后面的马车里,最末一辆是跟去伺候的丫鬟下人。
妙懿看着一脸兴奋的灵璧,笑道:“ 不知道嬛君姐姐近来如何。”
“她们听说你也来,都很高兴。”
“不知学里都有什么规矩是我该知道的。”
妙懿想起昨日唐韵的话,她也并非没有考虑过。有人地方就有争斗,而她需要大概知晓一些情况。
“课上都有夫子安排内容,只听他们的就好;课下你自然同我在一起,我们陪你一起玩。只是有些课上不容许侍女随侍,研磨洗笔就只好提前让人做了。还有不方便的就是不能吃东西说话,连添茶都不方便。”
她一连说了几个不方便,妙懿听得笑了,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女学坐落在学子街上,此街原本叫梧桐街,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隔着两条街,周围建筑不显,很是冷清。后来女学在此处设馆,将附近也重新翻修了一遍,比原来有了些人气。又过来十来年,国子学也在此处设立了一座大馆,名唤“弘文”,整个国子学都逐渐被迁到了此处,整条街也随着越来越繁华起来,遂更名为学子街,成为京城一景。
女学坐落在学子街最北的位置,国子学位于南边的街口处,马车途经国子学的时候,灵璧指给妙懿瞧,又道:“我们会在这里停一下,给我哥哥送点东西。”
妙懿犹豫了一下,道:“你要亲自进去一趟吗?”
“哥哥一会在门口等我。”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灵璧轻盈的跳下了马车,妙懿也随之下了车,却见朱门前的石兽前立着一位年轻高大的男子,剑眉星目,鼻梁挺直,穿一身玄色衣衫,身后跟着两名青衣小帽的小厮,俱是结实高壮之人,倒像是护院保镖之流。
唐贤毅见了妹妹,笑着走过去说话。灵璧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了,却只到兄长的肩膀处,说话的时候需要仰着头。
灵璧没有忘记妙懿,回首招呼道:“妙妙,你来见见我大哥吧。”
妙懿手握帷帽,尚未来得及戴上,犹豫了一下,见时辰还早,街上人不多,便直接走了过来。
清晨的阳光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金晕,毫无预兆的,树梢的一枚红叶悄悄地离开了枝杈,飘飘下坠,落地,悄无声息的隐入了一地的胭脂色中。
唐灵壁轻轻碰了碰哥哥的手臂,提醒道:“哥哥,梁妹妹跟你问好哪,你倒是回一句呀。”
唐贤毅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人家小姐瞧,忙道:“梁妹妹好。”
不只是他,路过的行人中已经有好几个停下脚步朝这边瞧的了。唐灵壁道:“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学里了,你这几日回家去看看母亲吧,她最近可念叨着你呢,怕你衣裳不够,还要给你量身做冬衣呢。”
唐大哥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只是你们小心些,散学后就快些回家吧,不要在外逗留。”
他一直目送着妹妹的马车离去,半晌才转身,刚要进去,却见一青年公子朝他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道:“唐大哥,真巧呀,我刚来就瞧见您了。”
唐贤毅朝他点了点头,道:“顾兄弟。”
顾天骥瞧了一眼马车离去的方向,嘿嘿一笑,道:“唐大哥,刚才那位同灵表妹一起的小姐是谁家的呀,怎的没见过?”
唐贤毅眉头微簇,心说此人一向心思不正,这次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