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来,咱们也能消停一些时日了。”
怀珠愤愤的道:“难倒就许他们暗地里弄鬼吓唬咱们,不准咱们打她的丫头出气了?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也是巧了,咱们正合计着,她自己就撞上门来了,倒省了咱们许多功夫。怪就怪这位顾大小姐太蠢,咱们稍微试探她就发了火,我瞧她根本就是对上次的事一丝愧疚也无。”
经过了上次的事,妙懿察觉到自己低估了顾淑蓉的敌意,这对在张家没有丝毫根基的她们来说十分不利。姑母和老太太的态度都表明了这个事实。可是一味的退避也不是办法,以顾淑蓉的性子,说不定又会因为什么事情在某时给自己记上一笔罪过,万一下次藏在被子下面的是活着的毒蛇又该怎么办呢?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想将小命交代在此处。且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花费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所能做的,就是早些和顾淑蓉闹开,表明立场,将“伤疤”撕掳开来给旁人看。顾淑蓉不是还惦记着嫁给张家大公子吗?若是她自己不争气,名声不好,就算有张太君给她做靠山,她也休想如愿。
人只要有在乎的东西就会有所顾忌。
呷了一口茶,妙懿若有所思的道:“这下姑母恐怕也不得不让我搬回去住了。”
头一次顾淑蓉作怪,因怕伤了张太君的面子,梁氏必然按兵不动,只等张太君暗地里给个交代就算完了,吃了亏也得咽下去。可这一次却是对方先撕破脸面的,梁氏无论如何也不会坐以待毙了,否则三房颜面何存?而顾淑蓉浪费了老太太辛苦为她圆回来的脸面,即便她今后继续受宠,恐怕多少也会冷了人心。
以她的性子,也不知这是第几回让人冷心了。
若暂时能让顾淑蓉自顾不暇也好,这样也省得她闲得无聊找自己的麻烦。
要说顾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在妙懿和怀珠闲聊的时候,顾夫人已经哭哭啼啼的去找张太君了。
她进门就跪下道:“老太太,蓉姐儿委屈呀,您一定要给她做主。”
张太君刚听完紫烟的汇报,面沉似水的挥了挥手,紫烟忙带了众人退了下去。
“蓉姐儿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打了人不说,还威胁说要弄死人家的丫头!你听听,我们顾家何尝出过这般没规矩的姐儿!”
出口就是训斥。
顾夫人见张太君有些恼了,连眼泪都忘了抹,哀声道:“老太太知道蓉姐儿虽有时候爱耍些小孩子脾气,但是心眼不坏,定然不会主动和人动手的,不信您再仔细查查。”
“行了,少哭些吧。”张太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许是她们没告诉你,蓉姐儿先伸手打了人家懿姐儿,人家的丫头气不过,这才打了蓉姐儿的丫头。也是那丫头活该,主子脾气不好也不劝着些,莫非蓉姐儿还想着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秧子求情吗?”
顾夫人强辩道:“老太太是没看见,云霜那丫头被打得满脸都是血,可怜得不行,她们这次是下了狠手了。我一想到这伤差一点就落在蓉姐儿身上了,我这心里头就害怕。”
张太君扫了顾夫人一眼,只这一眼,就将她看得一哆嗦。
“有些事情,人家没捅出去,并不是忘了。”
只这一句话,说得顾夫人如坠冰窟。莫非……老太太已经知道了不成?
望着顾夫人翕动的嘴唇,张太君缓缓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道:“我是看着蓉姐儿长大的,又一向偏宠她,府里的人表面不说,可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不必我说,你们娘俩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蓉姐儿不明白,你这个做母亲的就应该私下里教导她,而不应该一味的欺哄。她也不小了,有些事该明白了。”
顾夫人瘫软在了地上,低声抽泣道:“都是顾家不争气,惹得老太太想疼蓉姐儿都不行。”
半晌,张太君的目光逐渐平和了下来,疲惫的道:“罢了,蓉姐儿那里你慢慢告诉她吧,只是今后不许她再这般胡闹了,否则连我也不好太过护着她。”
顾夫人松了口气,忙不迭的道:“老太太放心,经过了这次教训,我一定好好约束蓉姐儿。”
这就是不再追究了。
总算是有惊无险。
“还没完呢。等过些日子事情淡了,让蓉姐儿去跟懿姐儿道个歉,今后再不许闹别扭了。”
顾夫人心一沉,哀声祈求道:“还请老太太多疼疼蓉姐儿,她要是低了这个头,今后又该如何在伯爵府里立足呀?”
“你以为她仅是为了这一桩事去道歉吗?要是上次那件事传了出去,今后蓉姐儿就只能铰了头发做姑子去了,谁家还敢要她!今日也是,她许是见我赏了东西给懿姐儿,心里不服气才打上门去的,她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赏了人家的?”见张太君真的动了怒,顾夫人只好先应了下来,想着过后再想办法。
“你也莫想着敷衍我这个老婆子,要是此事处理不好,你就带着蓉姐儿家去吧。今后逢年过节来一次就行了,我老了,没福气享受你们的孝心。”
顾夫人吓得脸都白了,道:“我怎敢敷衍老太太。”
这些年她在顾家地位超然,连老爷子都高看她两分,所仰仗的无非就是女儿受张太君宠爱,自己可以长住伯爵府的缘故。要是她就这样灰溜溜的被撵回去了,光是那些嫉妒她的妯娌们就能将她撕了!还有她那薄情寡义的丈夫,恐怕第一个就打算将她扫地出门,好将心心念念的寡妇表妹娶进门来。
想到这里,她更加坚定了信念,又起誓发愿的保证了一番,直到张太君面色缓和了些方才告辞离开。她刚走到门口,迎面就见赤金从外面回来,顾夫人忙走上前去拉了她的手,哽咽着低声道:“麻烦姑娘跑了这一趟,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姑娘好歹帮着说两句话。”她一咬牙,将右腕上一个金绞丝扭麻花的镯子撸了下来,不容赤金推辞,直接套到了她腕上,又殷切的望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赤金哭笑不得的握着镯子,只觉背上被人轻轻一拍,紫烟笑嘻嘻的探过了脸去,伏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赤金一拍她的手,轻斥道:“不许胡说。”低头暗暗掂了掂手里分量,总有三四两重,不由轻叹一声。
紫烟挤眉弄眼的道:“姐姐收的这礼怕是连主子小姐们都没得过呢,在咱们家可是头一份,还不快些藏起来。”
赤金木着张脸道:“你别取笑我了,顾家的礼岂是好收的。”说罢褪下了镯子,用帕子包了握在手中,撩帘子进了屋。
紫烟笑着摇了摇头,还是那么忠心。
连个小小的把柄都不愿予人。
她一回身,却见墨丘鬼鬼祟祟的顺着抄手游廊走了过来,不禁有些好笑。看来消息果然已经散播出去,各处都已经按捺不住了。她朝墨丘招了招手,道:“来来来,你是给谁探信了来的,说来我听听。”
墨丘涎着脸凑上来道:“姐姐还不知道我?进府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哪一房的主子能瞧得上我呀。午后是我当值,这不是过来请姐姐的安吗。”
紫烟心里暗骂:“谁信呀!”要说老太太屋里最得力的就是赤金、墨丘、丹桂、碧水和她总共五个大丫鬟。丹桂和碧水都是平庸之辈,她从不放在眼里。就连赤金她也不惧。唯独这个墨丘滑得要命,身后又有靠山,和她算不得冲突。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之结交。
紫烟白了她一眼,将双手笼在了袖子里,悠悠的道:“你当我是赤金吗,芝麻绿豆大小的事都要向上回明。若是这样,那我也就白认得你了。”说着,作势欲走。
“姐姐留步。”墨丘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天真中带着两份傻气。她伸出大拇指晃了晃,道:“我一向觉得姐姐是咱们这些人里的尖,看事最最通透不过,连心肠都比咱们多些弯弯绕绕,谁人不敬服呀?”
紫烟笑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只会耍嘴皮子逗老太太,早有人看你不顺眼了,你还做梦呢。”
墨丘一向脸皮厚,笑嘻嘻的道:“只要有姐姐护着,就算一百个人看我不顺眼,可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紫烟道:“又放屁。这话要是让你老子娘听见,还不扒了你的衣服,让你在大日头底下跪碎瓷片。你老娘可管着老太太的私房钱呢,就算老太太想救你也得顾着你娘的脸面不是。”
墨丘拽着她的袖子求饶道:“姐姐疼个疼个我吧,您老人家让妹妹做什么都行,只求别将妹妹的玩笑话传出去。要不我把这个月的月钱都赔钱给姐姐还不成吗?”说着就往袖子里摸去,被紫烟一把捉住手臂,嗔道:“谁稀罕你那几个钱,买果子都不够,没得恶心我。”遂笑着岔开了话题,墨丘猴着脸凑上前去,二人嘀嘀咕咕了一阵,直到瞧见秋桂来了才各自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