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常常梦见她。”他好像担心会刺激我,眼睛是看着地板的。
“不,常常梦见她的人是你!”我激动地大叫。
我转向明珊,她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怎么了?”我推了推她。
明珊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发出声音来:“阿生,你没发现吗?你刚刚说话已经是用另一个人的身份说的了。我刚一直在想……”
我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有吗?对,我好像在一瞬间就变成了王英治了。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也不习惯明珊说话这样吞吞吐吐,赶紧问:“你在想什么?”
“有没有存在这样一种可能?一个身体里,同时住了两个灵魂。你可以是谢春生,也可以是王英治?你那干妈一口气招了两只魂回来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怎么愿意接受你其实是另外一个人这种推论。”
我又看向王衍之,他说:“我只知道你是英治,我一直在找的英治。”
说到这个,我心里一动,虽然很怪异,但我必须和他确认一下:“那除了英治,你还有没有找过……找过你那个孩子?它也死了,对吗?”
王衍之身形微顿,看着我,又别开眼睛,好像很悲伤,一种无力的沉痛像浪潮一样在淹没他。他大概为此备受折磨过,可是,和现在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么一想,我的心还是凉凉的,那股悲哀已经蔓延到我身上来了。毕竟,我和他也许真的很亲近过,亲近到连孩子都有过。
不,不是这样!我不是王英治,我是谢春生。我努力地在心底纠正自己此刻颠倒的认知。
我听见王衍之说:“它是和你一起死的。”
真讨厌,不是我,是王英治呀。可是为什么,眼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刚刚……它……上来了……手伸向我……喊我妈妈……”声音断断续续,我捂住脸,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明珊揽住我的肩膀,试图用她并不宽阔的胸怀温暖我,给我安定的力量。我想,这是很多年前,孤独敏感的王英治最期盼得到的吧?她想要爱,无论是陪她说话,还是得到朋友,她只是想要别人一点爱,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
所以,她在十一岁生日那天,对着飘满灵魂的莲溪河许愿,爸妈说好好读书,可以嫁得好,那么将来,或许可以嫁到王家去?因为他们家的人,个个都很温和亲切,对自己友善,还长得很好。眼前的王家小公子,和自己一样大,没有架子,不像爸妈一样会冷冰冰地训斥自己。
她心生贪念了。幼稚天真的小姑娘,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偷偷对着鬼魂许下了心愿。然后,鬼魂帮助了她,当然,她也付出了代价。
好像是这样。脑子里隐约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印象,看不清楚,记忆太漫长,沉睡了多年,始终无法清醒过来。
咦,这不是阿媛吗?确切地说,阿媛是这个故事里女主角的翻版。真是凑巧,年代不同,人的心思却那么相似。
好像还漏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有一些事,怎么都没法想起来。像被关在一扇铁门后面,任我如何敲打,那坚固的门就是纹丝不动。只能听到遥遥透出来的声音,看不见那门后的人。
“它上来了?”王衍之问。眼神很奇怪,本来是枯井,此刻却剧烈晃动了起来。空气里那股湿湿的水草腥味更重了,争先恐后地往鼻尖钻。气氛沉闷得令我想吐。
“是。”我回答。
“你啊……到底召来了什么……”王衍之直视我的双眼,慢慢地说,“那个孩子,早就投胎去了。”
我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往头部涌动,心脏快要停住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上了文姑身的又是谁?
我颤抖着捧起茶杯,想喝茶镇定一下,一口一口地灌,而明珊的手搭到我的手背上。
她说:“你怎么了?这杯子没水,你还一直喝。不要紧张,那个婴灵怎么了?”
“王衍之说,他和英治的孩子早就投胎去了。那爬上来的是谁?”声音都变得不是我的了。
明珊想了想,皱着眉头说:“至少是和英治有关的人,说不定还知道内情。”
就像猫逮老鼠一样,躲在暗处,耍弄着你玩,等到你精神崩溃,再亮出爪牙给你致命一击。
“可是,文姑说它是婴灵。”
“那它就真的是吗?”明珊反问道。
王衍之沉默了一会,说:“也许是别的。”
“那文姑……”我艰难地说。
“灵真的就走了吗?”明珊问。
“也许它本来就不是被招来的?”我一下子想起来,“文姑会不会有事?”
明珊“蹭”地站起来,大声说:“我们应该回去看看!”
这时手机铃响,我接了起来。妈妈在电话那头说:“你爷爷醒了。”